卯時初刻的晨光如一把淬火金刀劈開宮闕重檐。
東宮，太和殿內(nèi)九十九盞青銅燭臺搖曳著昏黃的光暈。
楚寧端坐紫檀蟠龍椅，玄色蟒袍上的金線在陰影中若隱若現(xiàn)，他屈指叩響面前青玉案幾，沉悶的叩擊聲響徹整座大殿。
“昨夜紅玉坊刺客用的箭簇，分別嵌著三朝紋樣。”
年輕太子的聲音像淬過冰的劍鋒，目光掠過階下三位使者。
左側(cè)漢朝張謙魁梧如鐵塔，玄鐵護腕在燭火下泛著冷光。
右側(cè)大唐杜如輝正慢條斯理撥弄腰間玉玨，暗朱色朝服襯得他面如冠玉。
居中的魏國荀虞垂首盯著青磚縫隙，鴉青官袍幾乎融進殿角陰影。
三人身前，一張長案上擺放著三支利箭。
張謙突然輕笑出聲，粗大的手指劃過案上箭簇：“殿下當(dāng)知，栽贓嫁禍這等粗淺伎倆——”
他猛地攥住箭尾，指節(jié)因用力泛起青白：“我朝真要殺人，何須這般鑼鼓喧天？”
話音未落，鐵器破空聲驟響，三寸長的短刃釘入他眼前案幾，刃身猶自震顫。
竟是楚寧出手了！
“放肆！”
杜如輝霍然起身，他白玉般的面龐漲得通紅，錦繡官袍胸膛不斷起伏。
身為大唐使者，竟被楚國太子當(dāng)成犯人在審問，他內(nèi)心不忿。
但當(dāng)他對上楚寧眼神時生生僵住——那雙眼瞳宛如寒潭，映著燭火卻無半分溫度。
荀虞枯瘦的手指忽然按住杜如輝的手臂，聲音宛如洪鐘般響起：
“太子殿下這般興師問罪，莫不是認(rèn)定此事是我們所為？”
他深陷的眼窩里眸光閃爍，話音未落卻見楚寧廣袖翻卷，案上茶盞應(yīng)聲而碎，飛濺的瓷片擦過他蒼老的面頰，留下一線血痕。
“本宮耐性有限。”
楚寧緩緩起身，玄色衣擺掃過玉階積塵，腰間龍紋玉帶扣相擊發(fā)出清脆鳴響。
他停在張謙三步之外，陰影完全籠罩了漢使粗狂的面容：“在真兇還未查出來之前，諸位不可離開驛館？”
張謙手中玉玨突然崩裂，碎玉刺入掌心滲出猩紅。
他仰頭大笑，眼角卻泛起赤色：“楚國太子殿下這是要軟禁使臣？”
話音未落，脖頸已貼上冰冷劍鋒——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十二名玄甲衛(wèi)如鬼魅般圍住三人，劍刃映著他們驚怒交加的面容。
“是庇護。”
楚寧指尖撫過劍鞘螭紋，忽然俯身逼近杜如輝鐵青的臉：“畢竟...”
他溫?zé)岬耐孪⒎鬟^大唐使者暴起青筋的額角：“如果你們不想兇手，那兇手就有可能對你們下手�！�
“若是你們在我楚國發(fā)生意外，本宮怕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罪名�！�
荀虞佝僂的脊背突然挺直，渾濁眼珠死死盯著楚寧：“殿下可知此舉會激起三國...”
寒光乍現(xiàn)，他官帽上的翡翠頂珠應(yīng)聲而落，在地上滾出凄厲聲響。
楚寧收劍歸鞘的錚鳴蓋過了荀虞的尾音：“那就讓你們的皇帝，帶著戰(zhàn)書來見本宮�！�
“在楚國，本宮的話無人敢違背！”
“如若不然，這次是你的官帽，下次就是你們的首級！”
晨光終于穿透雕花長窗，將三人身影切割得支離破碎。
張謙染血的手指死死摳住案角，指節(jié)幾乎戳破錦緞。
杜如輝額角冷汗順著刀刻般的輪廓滑落，在青磚上洇出深色痕跡。
荀虞枯槁的手背暴起蛛網(wǎng)般的青筋，官袍下擺無風(fēng)自動。
三人此刻感到十分憋屈，但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他們很清楚眼前這位鐵血太子的手段有多厲害。
一旦此刻反駁，必定會激怒對方，他們真有可能身首異處。
而且他們也知道，其實楚寧一直是想找機會殺他們的。
他們不能給楚寧這個機會！
“三位不說話，本宮就當(dāng)你們默認(rèn)了。”
“送客�！�
楚寧轉(zhuǎn)身時袍角揚起的氣流撲滅了最近的三盞燭火，玄甲衛(wèi)劍陣隨著他的步伐整齊后撤，在青磚地面刮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三位使者踉蹌起身的瞬間，十二柄長劍同時歸鞘的金屬震顫驚飛了殿外棲鳥。
張謙最后回望時，晨光正為楚寧的輪廓鍍上金邊。
年輕太子負(fù)手立于盤龍柱下，陰影中半張臉如修羅，半張臉?biāo)浦喯伞?br>
漢使染血的掌心突然狠狠攥緊，將碎玉碾成齏粉，卻在玄甲衛(wèi)逼近時頹然松手，任那捧玉屑混著血水，淅淅瀝瀝灑了一路。
他知道，現(xiàn)在不是動手的時候。
但這筆賬，他記下了。
身為漢朝使者，他出使過許多王朝，何時受過這等待遇。
今日楚寧的舉動，徹底惹怒了他。
沉思間，三人的腳步已經(jīng)遠(yuǎn)離了東宮。
才出東宮，一旁杜如輝便皺眉道：“張謙，說清楚，此事是不是你干的？”
原本還沉浸在怒火中的張謙頓時一愣，滿臉不可思盯著杜如輝：
“你……你這是何意？”
現(xiàn)場還有禁軍押著他們，此刻就說這等話，這不是擺明了要給楚寧聽！
他只能裝作一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
誰知那杜如輝卻瞇著眼睛，冷聲道：“你昨日便和老夫，荀大人商議如何出手，今晚就有五位大臣的家人被殺，你敢說不是不做的？”
“杜如輝，你這老匹夫！”
氣急敗壞的張謙怒吼一聲，手中碎玉狠狠朝杜如輝砸去，咆哮道：
“你想陷害本使！”
他反應(yīng)過來，杜如輝選擇在此刻說話，就是想讓禁軍聽到，再讓此事傳到楚寧的耳中。
可他一動手，杜如輝卻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絲毫沒有躲避的樣子。
卻見周圍禁軍沖上來，兩名禁軍用后背擋住了砸來的碎玉。
杜如輝冷笑一聲：“剛才在殿內(nèi)，本官沒有見此事告訴楚寧，已經(jīng)給你面子，沒想到你如此不識抬舉�！�
“既然你先對本官動手，那本官也沒什么好隱瞞的。”
話畢，他看向為自己擋住碎玉的兩名禁軍，拱手施禮：“多謝兩位搭救，還請兩位將此事告訴你家太子，立即拿下張謙審問！”
兩名禁軍互相對視一眼，隨后一人立即朝殿內(nèi)去稟報。
而張謙則是雙目圓瞪，怒火中燒，怒吼道；“老匹夫，你找死！”
話畢，他竟是身形一閃，一拳狠狠砸向杜如輝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