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又道:“再說了,我這年紀啊,不好找活了。想去大院子里當個家丁吧,人家要么簽死契,要么就嫌棄我不是個小伙子。
去搬運貨物呢,工錢是比現(xiàn)在高。但除掉吃喝和住宿,也沒剩下多少。比不得我現(xiàn)在!若是運氣好,接個臨安縣那頭的活,還能順道回趟家!
言畢,馬奎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我家里頭的情況啊,是少一個月的進項都不成。我要是斷了馬車行的活,再重新去尋個事兒來干,豈不是麻煩?
更何況……這年頭的活路不好找。就我這樣的人,不在馬車行里干了,也未必能尋得到更好的活。”
馬奎的話,讓在場的眾人都陷入了沉默。
大家伙兒都是窮過的。
特別是姚娘。
她最能體會家里頭斷了進項,連糧食都沒有,是何等的絕望。
而許六月呢?
現(xiàn)在的她,若遇到了感興趣的事兒,倒也挺喜歡聽別人嘮家常。
因為在嘮家常的時候,她能看到最尋常的老百姓,有著各式各樣的煩惱和無奈。
馬奎現(xiàn)在的現(xiàn)狀,其實還挺像現(xiàn)代那些,為了家庭而背負著工作壓力的中年人群。
他們大多背井離鄉(xiāng)。
上有老,下有小,找工作難。
一年到頭掙的錢,剛好夠家里頭的花銷,存不了多少。即便對眼下的工作不滿,也沒有再換一份工作的勇氣。
因為重新開始,太難了。而找到一個更好的工作,更是難上加難。
他們承擔不起一點點的空檔期!因為空檔,意味著沒有收入。而沒了收入,家庭就會陷入混沌。
許六月穿越到古代,已經(jīng)有近半年的時間了。
雖說她在現(xiàn)代時,也是個能吃苦的人。時常因為任務(wù),而出現(xiàn)在各種無人區(qū)里。
但要說她已經(jīng)在這個此生都沒有電、沒有網(wǎng)的地方完全習(xí)慣,也是不可能的。
不過……
不能完全習(xí)慣,又能如何呢?
她能做的,除了好好生活外,便是盡更多的可能,去尋找古代和現(xiàn)代的相同點。以此,來填補因為不習(xí)慣,而給自己心里頭帶來的那一點點空虛。
譬如……人與人啊,原來都是一樣的。
不管是在現(xiàn)代,還是在古代。該有的苦楚,一樣還是會有。
唯一不同的,就是現(xiàn)代人比古代人,有更多的選擇罷了。
……
馬奎在一片沉默中,自覺起身收拾了碗筷。
他是最后一個吃飽晚飯的人。
許六月允他留宿,又讓他吃了一頓如此可口的飽飯。他不知該如何感謝,就只能多干點活了。
姚娘和碧玉見此,連忙起身打算幫忙。
許六月聽到動靜,回過神來,用眼神阻止了二人。
雖說才跟馬奎相識。
但從馬奎的言行舉止中不難看出,他是一個本分人。
光是一頓飯的功夫,馬奎就已經(jīng)道謝了無數(shù)次。若是現(xiàn)在還不讓他干點活的話,恐怕他今晚都睡得不踏實。
馬奎將碗筷收到了水盆里,又打了一些水出來,開始洗碗。
許六月瞧著他手腳利索,便又問:“都說洗碗掃地是女人的活。沒想到,你一個大男人,洗碗還洗得不錯。
不知你以前在你舊東家那頭,是干什么活的?難不成,是灶房里的大師傅?”
“咳!就是洗個碗罷了,沒多難!
馬奎見許六月竟然連洗碗也要夸贊自己幾句,不免有些害羞:“我以前在家時,沒少幫我娘和我媳婦兒洗碗。
都是一家人,誰有空誰就多干唄,哪里還分什么男人的活,女人的活?”
說罷,又道:“不過我出來謀生后,就很少有機會幫家里頭的人干活了。偶爾回去,她們也舍不得我動手。
我在舊東家那邊,幾乎什么活都干,但就是不干灶房里的活?傊,就是跟在主人家身邊。主人家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呢,我就去辦。
出門時,我就駕馬車。收賬時,我就幫忙拿東西。若是主人家想躲個懶,我還能幫忙算個賬哩!
“你還會算賬?”
許六月有些驚訝。
因為光瞧著馬奎的身材,只能聯(lián)想著,他是個賣體力的。沒想到,這家伙還會算賬呢?
“嘿嘿!”
馬奎聽出了許六月的驚嘆,笑嘻嘻應(yīng)道:“不算特別精!但如果慢慢算的話,還是不會出錯的。
我爹生前啊,是個賬房先生。所以我從小呢,也會算一些賬。只是因為算得不快,所以不能跟我爹一樣,與銀錢打交道!
“算賬這種事兒,熟能生巧。你若有機會天天算的話,這算賬的速度自然不會慢!
許六月說著,又道:“你這個人啊,挺本分的。我倒想問問你,若現(xiàn)在有一份活,工錢比你當車夫要高一些。吃和住呢,也都不用你擔心。
就是有可能……你以后要做的事情,會多一點。就像當初你在你舊東家那里一樣!哪里有需要,你就得上哪里去。這樣的活,你可愿意干?”
馬奎干活的手,在聽到許六月的這番話后,稍稍頓了頓。
緊接著,只見他連忙洗干凈了手中的筷子。這才回過頭來,朝許六月問道:“小姐?您可是有什么活路能給我引薦引薦?”
“你都叫了我一晚上的小姐了!我想不給你尋個活干,都有點難啊。”
說罷,許六月又笑了笑,道:“好了,也不鬧你。旁的活路沒有,倒是我手底下,還缺一些踏實肯干的人。
你呢,雖說剛剛與我相識。但我這個人,特別信眼緣。從你今日在勤奮村護著我們的那一刻開始,我便覺得,你適合在我手底下干活!
許六月說著,便示意馬奎過來坐下。
“一開始呢,倒還擔心著你有活路干。突然開口問你,怕唐突了你?煞讲怕犞愕囊馑,那馬車行也不是一個久留之地。
我這里呢,或許不能讓你大富大貴。但至少,我為人不刻薄。只要你踏實肯干,解決一家溫飽,甚至將家里頭的人接來這邊一塊生活,是沒有問題的。
我呢,也不要你簽什么死契。咱們以心交心!你忠誠不二,我不薄待你。工錢這一塊,自然也會給得比馬車行高!
言畢,又看著馬奎問了句:“就是不知……你愿意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