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凝時舒展腰身,打了個哈欠,揉著渾濁眸子,白須沾染了涎水也不自知,坐在那里怔怔發(fā)呆。
緩了好一會,宋凝時才醒過神,慢吞吞說道:“把你們臨摹的紙張都交上來吧!
監(jiān)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想到博士竟然要檢驗,頓時慌成一團,聰明的家伙趕緊抄起筆,試圖多寫幾個字。
宋凝時似笑非笑道:“筆墨未干者,年末以丁下結業(yè)!
監(jiān)生們硬著頭皮,將紙交給先生查驗,有的寫了半張,有的寫了一張,最多不過三張,唯獨李桃歌捧著半摞紙,比他們加起來都厚。
宋凝時點評言辭犀利,要么說筆鋒如同孩童柔弱,要么說架構懶散如瘟豬,沒有一人能入法眼,輪到李桃歌,宋凝時望著半摞紙,先是點頭肯定,接著越翻眉頭越高,“錯!簡直大錯特錯!文人雅士的字跡,怎么里面有股殺伐氣息?難道你父親是武官?”
李桃歌撓撓頭,不好意思說道:“家父李白垚!
“哦,李相啊!
宋凝時眼眸瞇成一條縫,忽然燦然大笑道:“李相的書法造詣,足以能和上古大家相提并論,別說在大寧,就是在四大王朝中都首屈一指。你另辟蹊徑,將金戈鐵馬融入到筆墨中,有男兒豪情,有令尊之風,將來也是文壇一代宗匠。老朽昏花,不識珠玉,勉為其難給個甲上吧!
這也行?
監(jiān)生們瞪大雙眼。
咋罵著罵著夸起來了?
文人風骨也要為權貴折腰嗎?
宋凝時可不管那么多,朝眾人冷哼一聲,舞起袖子走人。
言下之意:別怪博士勢力,有本事讓你們老子去當宰相。
下一堂是算學,涉及內容博大精深,音律,天文,地理,歷法,醫(yī)學,均在算學中。
李桃歌對于算學不陌生,當年便宜師父專門讓他背過口訣,并且直言傳授的觀天術,乃是上古流傳的密法,觀天象而算天運,其實也是一門算學。
可當博士講起課,李桃歌傻了眼。
因為博士講的是五運六氣的醫(yī)術,許多詞匯深澀難懂,聽了半天也聽不出所以然,只好死記硬背下來,再找良師答疑解惑。
兩堂課下來,李桃歌眩暈乏累,簡直比廝殺一天還難受。
這國子監(jiān),果然不是尋常人能夠輕易走出來的,那些朱紫貴人,之前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放學之后,李桃歌來到集賢門等待,還沒等到妹妹和蘿芽郡主,莊游率先跑過來,遞出一沓銀票,“公子,你要的錢!
李桃歌盯著足有五千兩的銀票,沒接,而是輕松笑道:“之前說的借錢,只是隨口說說,再說我也還不起,你收回去吧。”
莊游執(zhí)拗將銀票塞入他的懷里,“你幫我出了口惡氣,當作答謝了,沒想著要你還!
李桃歌挺納悶。
南雨國放在大寧的質子,隨隨便便掏出五千兩。
那血洗南部七國的張燕云,又該如何?
李桃歌試探性問道:“真不用還?”
莊游慎重點頭道:“送你的,不夠的話你再開口,父皇每年都送一大筆銀子過來,根本花不完,要不然你認我當干弟弟,弟弟給哥哥送錢,不是順理成章嗎。”
李桃歌覺得不太對勁。
自己的言行舉止……咋像是在敲詐勒索呢。
李桃歌捏住銀票,笑道:“這樣吧,干弟弟可以認,借錢必須還,今日要宴請貴客,先從你這拿些應付,以后有了錢,我再加以利息送還!
咕咚一聲,莊游單膝跪地,激動到顫聲,“以后您就是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