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白浪只說慫話不說狂話,完全不像是世家巨宦之后,由于害怕御賜坐騎受傷,慌亂閃過一錘,急匆匆跳下馬來,把韁繩丟給后面侍衛(wèi),氣到哇哇大叫道:“你這人要不要臉,打我就算了,為啥要打我馬,挨千刀的家伙,我咒你生兒子沒屁眼!”
蠻鬼經過半日廝殺,渾身沾滿血污,頭頂快與城門齊平,肥面獠牙,甲胄掛有碎肉,宛若修羅在世。
望著稚氣未脫的韓白浪,蠻鬼雙手摁住錘柄,好笑道:“小將軍,不打你的馬,怎么能生擒你這人,若是打成一灘肉泥,大都督可不會聽我們使喚。”
韓白浪橫起兵刃,氣哄哄道:“卑鄙小人,吃我一戟吧!”
言辭稚嫩,陰陽戟揮出的氣浪不可小覷,見到戟影鋪天蓋地而來,蠻鬼收起輕視心思,橫起巨錘,奮力一撩,本以為對方的戟法是虛影,鐺鐺聲不絕于耳,像是打鐵鋪子傳出的雜音,蠻鬼這才明白,雷字營主將,絕不是只憑韓無傷的提攜。
蠻鬼大步后撤,在泥濘中跺出數(shù)個深坑,避過重重實影,待韓家二郎舊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際,快速出錘。
礙于體魄太過高大,蠻鬼的招式大開大合,看似愚笨,實則粗中有細。
錘頭不停旋轉,足以將兵刃攪爛。
誰家蠢人能修行到逍遙境?
巨錘來到威風將軍身前三丈,再也無法行進。
橫刃勾住錘柄。
蠻鬼震驚不已,自己的力氣有多霸道,咋能心中沒個數(shù),這一錘,能把城墻鑿出大洞,重甲盾陣都能輕易破去。
韓白浪從錘頭后面探出腦袋,睜大眼睛說道:“胖子,你力氣好大!但是本將也不是泥捏的,有本事,咱來比一比!”
“好!”
蠻鬼爽快答應。
他三歲舉石鎖,五歲扛起黃牛,十歲修行至今,比拼蠻力未曾輸過,純粹的筋肉,膂力,臂力,自負天下第一。
他就不信能輸給少年將軍。
雙足下沉,腰部擰緊,將力氣灌入巨錘。
氣力從兩成到八成,對方巋然不動。
古怪。
蠻鬼終于意識到不對勁,額頭生汗,再將真氣灌注。
依舊像是和山岳較勁,紋絲不動。
蠻鬼慌了,暴吼一聲,青筋裸露,傾盡全力朝前踏足而行。
僅僅跨出兩步,巨錘再也無法行進,陰陽戟將錘頭扭彎,露出韓白浪從容含笑的臉龐。
“果然好大的力氣!”
韓家二郎贊嘆一聲,寬到夸張的肩頭一晃,陰陽戟爆射出去,蠻鬼再也抵擋不住,錘柄透胸而出,將他釘入土中。
“呀吼,勁使猛了,對不住哈。”
韓白浪舉手表達歉意。
蠻鬼萬萬沒想到,真有人力氣比他大,而且還是弱冠之年的小子,悠悠吐出最后一口英雄氣,死不瞑目。
韓白浪晃了晃酸痛雙臂,高喊道:“雷字營,入城!”
數(shù)千精兵魚貫而入,韓白浪扛起兵刃,回到哥哥身邊,接過韓無傷遞來剝好的蜜橘,邊吃邊說道:“一個時辰之內,蕩平城中賊寇!
韓無傷目光專注在龜甲,平靜道:“秦兆死了!
“啥?!”
韓白浪驚訝道:“一萬九江白袍,去捉幾十人,反倒被殺了?”
韓無傷望著空中仍在纏斗的四名半步仙人,蹙眉道:“我能算到圣子親至,也能算到李家之子會覺醒血脈,可畢竟人算不過天,原以為春秋二郎殺一個珠璣閣統(tǒng)領,綽綽有余,可惜有名深藏不露的家伙攪了好事,那東西是妖非人,在六道之中,不在五行之內,所以算不到他的出現(xiàn)。若非這妖狐,春秋二郎已經殺掉賈來喜,順便干掉奔襲千里的圣子,夫子關最后的定數(shù),因他而變。”
韓白浪疑惑道:“為何不請大供奉去幫忙?他老人家一出手,誰能擋得。俊
“因為他老人家一走,我會死!
韓無傷雙眸睜大,遙遙盯住西方。
韓白浪順著他視線望去,雨幕中的遠山若隱若現(xiàn),并沒有見到人影,詫異道:“哥,你該不會算錯了吧?”
被親弟弟質疑,韓無傷非但不怒,反而灑脫一笑,雙指敲打龜甲,正色道:“我視他人為魚肉,這人視我為魚肉,狗娃子,信不信大供奉一出手,就會立刻有人摘掉你我二人頭顱。”
“這么邪乎?”
韓白浪沖著雨夜高喊道:“有人嗎?誰要殺我呀?”
回應他的只有淺淡雨聲。
韓白浪撇嘴道:“哥,你又在故弄玄虛,我眼神這么好,也沒瞧見一個人!
韓無傷自信笑道:“狗娃子,常抱有猜忌之心,是好事,以后步入廟堂,對任何人最多半信半疑,包括我!
韓白浪一把揉去臉上雨水,“好嘞!
上空的仙人爭斗,終于打破平衡,春秋二郎拼著受傷,換來賈來喜急墜落地。
韓無傷微微一笑,朗聲道:“再不現(xiàn)身,瑯琊侯和圣子就要長眠夫子關了!
一道驚雷劃破天際。
照亮暗夜。
西方曠野突然出現(xiàn)人影。
十人,十騎,十甲。
當中一人穿白袍,撐油紙傘,面帶詭異笑容,雖然長得不怎么樣,可偏偏有股難以言明的貴氣。
韓白浪眨著天真爛漫的雙眸,“果然有刺客,不過僅有十騎,究竟是來殺人還是來送命的!
韓無傷謹慎道:“當初在紫薇洲,他一人走在五十萬敵軍中,無一人敢攔,千軍萬馬避他白袍!
韓無傷從金輿起身,站直后一躬到底,叉手為禮,帶有坦蕩敬意說道:“九江道韓無傷,見過趙王。”
十騎緩慢走到護城河邊,張燕云露出痞笑,“你就是韓霸王?”
韓無傷恭敬道:“趙王戰(zhàn)功蓋世,天下誰人不識君,在您面前,誰敢妄稱霸王!
“你小子長得不錯,還他娘挺有禮貌,有前途!
張燕云敷衍夸獎一番,笑道:“聽說你能掐會算,能前知百年,后曉三世,來,你給老張算算,我是來干啥來的!
韓無傷輕笑道:“來取韓某頭顱!
“哎!~”
張燕云幽幽嘆了口氣,為難道:“你來評評理,我都建功立業(yè)封王了,坐等著享清福,還要翻山越嶺,躲在暗地里跟耗子一樣當刺客,難不難?可沒辦法呀,這是我親大舅哥,若是不來,枕邊風吹的你腦瓜子疼,一宿一宿睡不好覺,沒事了梨花帶雨哭一陣,說我不疼她們娘家親戚,要是不走這一遭,像是老張喪了良心。聽過來人勸一句,男人吶,不好當!
像是老友之間的絮叨,倒是把韓無傷弄的呆住。
張燕云眨了眨眼,說道:“攤上這么一個愛生事的大舅哥,我也沒辦法。咱都是爺們,有家有業(yè)還要出門闖蕩,誰都不容易,痛快點兒,你是親自把頭送來,還是我派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