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李桃歌摸不著頭腦。

父親似乎變了。

還是自己眼光狹窄？

父子倆走出丹鳳門，李家軟轎就停在最近的地方，老管家羅禮掀開簾子，李白垚撩袍入轎，低聲道：“我可以為大寧奮不顧身，充當(dāng)藥引，當(dāng)初你爺爺給我起名白垚，垚，同藥諧音，生來便是濟(jì)世良方，怎么死都無所謂。但你不行，五百年瑯琊李氏，不能在你我手中斷送，好好當(dāng)你的瑯琊侯，天下巨變，在這十年，李氏興敗，也在這十年。”

李桃歌聽的云山霧罩，勉為其難答應(yīng)。

雖然聽不懂，先一個字一個字記住，以后懂事了，再拿出來仔細(xì)斟酌。

父子倆話題沉重，羅禮離開一丈之外，既是防止賊人竊聽，也是遵守家奴本分。

李桃歌正想著天下巨變四個字，轎子里傳來凝重聲音，“想知道你娘是誰嗎？”

哪有兒子不思念母親？

李桃歌當(dāng)了十來年孤兒，夢里都在勾勒娘親的音容笑貌，有時像觀音菩薩，有時像鄰家大嬸兒，在夢里，娘是團(tuán)霧，看不清楚五官，可李桃歌知道，那就是心心念的母親，次次夢到母子團(tuán)聚，醒來眼角沾滿淚痕。

聽到父親終于提及，李桃歌渾身一顫，斬釘截鐵道：“想！”

李白垚重重嘆了口氣，情緒激動道：“你娘姓林，名叫林青蟬，乳名青桃，那年我任金州功曹從事，恰逢百年不遇的洪澇，為了不使下游百姓遭殃，我?guī)ьI(lǐng)官兵修筑河堤，大雨路滑，肩膀又扛著幾十斤沙袋，一不小心，卷入水中，再醒來時，睡在你娘茅屋。書生身子，本就孱弱不堪，一夜暴雨淋透，又泡在河里許久，引發(fā)肺疾和寒熱重癥。是你娘采摘草藥，無微不至精心照料，才將我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

“風(fēng)華正茂的孤男寡女，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日夜住在一間茅屋，免不了暗生情愫。可過了半個月才知道，你娘身具妖族血脈，她的族人中，有十大妖修之一的林青帝。你娘家規(guī)極嚴(yán)，不許和外族通婚，更不許和大寧男子通婚，咱們李氏族規(guī)，也不許娶妖修為妻，可當(dāng)時愛意正濃，世間枷鎖束縛不了情投意合的男女，于是我和你娘決定，無視世俗禮法，在山中廝守一生�！�

“后來，你出生了，咱們一家三口，望白云入飯，邀明月談心，過的是神仙日子�！�

“在你滿月的那天，林青帝來了，她是你娘親姐姐，也就是在鎮(zhèn)魂關(guān)見到的青姨，她把你娘和你都要帶走，我想和她拼命，可柴刀連她的衣袍都沾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妻離子散�！�

“十年前，林青帝送來一封書信，我才得知她將你留在了燕尾村，于是派人去尋你，把你帶回相府，之所以故意冷淡，是因?yàn)榉蛉�。她�?dāng)時喪子不久，喜怒無常，再對你彌補(bǔ)這些年的虧欠，我怕她會對你生出殺心。而且你爺爺死了不到半年，政敵蠢蠢欲動，李家正處于風(fēng)雨飄搖之際，實(shí)在不宜過度溺愛，那幾年的冷淡，為父要對你道一聲歉。”

“如今我貴為尚書省右仆射，坐鎮(zhèn)中書省，老祖躋身謫仙人，你平定安西立下奇功，封侯瑯琊，咱們李家不用再看別人臉色行事，是該把你母親的來歷告訴你。”

“以后見了你娘，別怪她，人妖殊途，她為了生你，險些把命都給丟了，懷你的時候，不敢動用真氣，就怕有個好歹，保不住你的小命。為了使你健壯些，吃了吐，吐了吃，吃八次吐十次，夜夜都睡不安穩(wěn)，遭了好些罪�！�

“當(dāng)娘的，哪有不疼孩子的，這十幾年，想必她過的度日如年，不知有多么想見你，如同出生時，把你抱入懷里，詢問你這些年來受過的委屈�！�

聽完父親敘述完往事，堂堂瑯琊侯，三品大員，在路人矚目中泣不成聲。

林青帝，青姨。

曾經(jīng)帶自己進(jìn)入修行大門的師父，竟然是拆散一家三口的罪魁禍?zhǔn)住?br>
李桃歌用袖子抹干淚水，一字一頓道：“我想去找娘。”

軟轎里沉默許久，李白垚才開口道：“你娘十幾年杳無音訊，必是有其所困，再等等，等一切都安頓好了，老祖陪你去�！�

李桃歌詢問道：“那你先告訴我，我娘在哪里？”

李白垚輕聲道：“你娘在哪，我確實(shí)不知道，但林青帝在大周，天帝山�！�

大周？

李桃歌攥緊雙拳。

一個念頭在胸中沸騰。

馬踏天帝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