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肅殺冷清之感的虞知鳶懷里抱著一坨毛茸茸拱來拱去的小幼崽,這畫面看上去屬實有些戲劇性。
小東西窩在虞知鳶懷里也不太安分,亮著大眼睛左右搖晃著屁股到處拱,爪子扒拉衣服,愣是給自己刨出一個舒服的形狀,才軟乎乎地躺上去。
穴居動物?
黎問音疑惑地問:“知鳶姐怎么不把它帶回咱們寢室呢?天臺這里多偏僻!
“它......”虞知鳶微不可聞地看了眼沈肆和錢萊,“它對珺竹的氣息有些抗拒!
哦,黎問音明白了,也是,珺竹姐身上還有黑魔力氣息。
“那是先去咨詢學(xué)生會還是等巫鴉老師回來呢......”黎問音琢磨。
“等老師回來吧,”虞知鳶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它現(xiàn)在看起來沒事,暫且不用勞煩學(xué)生會!倍宜龂L試著問過了,那一套流程手續(xù)下來,得跟一串幾乎完全陌生的人打交道,虞知鳶要絕望了。
黎問音高興:“那就先養(yǎng)著吧!”
“小家伙小家伙的叫也不是個事,”慕楓晃著一身大蒜就擠過來了,“要不然我們先取個名字?”
黎問音:“那知鳶姐你來取!”
“那就......”虞知鳶看著它,“小粉粉?”
這幾個字被她一臉平靜地冷淡說出口,真是有不少震懾之力。
現(xiàn)在黎問音細細一想,自己好像不是頭一遭見到虞知鳶這么給魔獸取昵稱了。
高大威猛的“小萌萌”,氣勢如虹的“小甜甜”,還有她哥虞見隨身邊那只“軟軟”,如出一轍的取名方式,令人嘆為觀止。
這從小于萬獸叢中長大的兄妹倆,硬朗雄壯如城墻,翅膀展開遮天蔽日、吐氣可平地卷起風(fēng)暴的巨型魔獸,在他們面前也得是“小嬌嬌”。
真的很難想象,虞知鳶從小和它們一起長大,究竟是怎么會恐懼看上去一擰就斷弱不禁風(fēng)的人類的。
“小粉粉,小粉粉。”
黎問音一秒切換成不懷好意的壞笑姐姐,伸著手指頭去逗虞知鳶懷里的小魔獸。
“你可千萬要真的只是一只小粉粉呀。”
——
學(xué)生會。
專供女性休息閑聊的茶話室。
但這里因為即墨萱的存在,經(jīng)常變成了另一種會議室,納蘭風(fēng)曾戲稱為,高峰論壇室。
“特殊生制度改革的詳細提案已經(jīng)全部擬完了,我也已經(jīng)審?fù)炅耍酉聛砭褪且恍┦瘴驳墓ぷ髁,”即墨萱整理整理資料,翻閱一遍,“納蘭,你來看看還有什么要精細的嗎?”
納蘭風(fēng)一臉絕望地看著她,這心如死灰的表情,給即墨萱嚇了一跳。
即墨萱蹙眉:“這其中關(guān)系到特殊生飛行安全保護部分,是有什么地方你看著不滿意的?”
“......哎喲我的姐啊,”納蘭風(fēng)壓根不想看一點那堆起來厚到讓人兩眼發(fā)黑的資料,昂首后仰,癱了下去,把綿軟的懶人沙發(fā)壓的凹陷進去一個大坑,“您饒了我吧,這里不是休息室嗎,怎么還聊工作啊。”
“哦,”即墨萱遺憾地看了看資料,不死心地還是往她這推了推,“你就稍微看一眼,看完了我馬上拿走!
納蘭風(fēng):“......”
真不愧是學(xué)生會第一工作狂魔內(nèi)卷之神。
在即墨萱看來,只要是個獨立的空間,就是可以拿來開會的吧。
悲催的納蘭風(fēng)就是這么被逮到的。
她剛躲過尉遲權(quán)的追擊,跑到女性休息室里悶聲躺著了,結(jié)果一轉(zhuǎn)頭就瞅見在這擺了個小茶桌努力工作的即墨萱。
也是因為正經(jīng)認真的即墨萱在,今天的休息室格外冷清,其他人都不敢來在她面前摸魚。
“誒,萱姐,”納蘭風(fēng)眼睛一轉(zhuǎn),意識到什么,雙手抱胸坐起來一點,問道,“你很少來這里的,今兒怎么在這待了這么久?”
“......”即墨萱停下手頭上的工作,凝了一下,昂首環(huán)顧四周,考察道,“嗯,來看看,這里也好久沒有裝修改進了。”
納蘭風(fēng):“......”
無藥可救了這個人!來人!快把這個工作瘋子拉走!她這輩子不能理解即墨萱!
等等。
納蘭風(fēng)揚眉坐起來:“不對吧,萱姐,你若是真來考察了,考察完不就立馬回去了,第一次見你在休息室里一待兩個小時啊!
“說起來,”即墨萱轉(zhuǎn)過來,反客為主,“納蘭,你在這也睡了兩個小時了!
納蘭風(fēng):“......”
完蛋怎么這么聰明!來人!快給她施展記憶消失之術(shù)!
“我要是回去繼續(xù)訓(xùn)練,”納蘭風(fēng)一笑,一只腿跨起來勾在懶人沙發(fā)的扶手上,坐姿豪邁隨意,瀟灑的很,渾身上下昂揚著篤定,“哀鴻遍野的就是他們了,我走了也是給他們時間休息!
“好好好,”即墨萱沒看她,目光轉(zhuǎn)回自己的資料上,“你說得對。”
納蘭風(fēng)追問:“那你來這里,是不是在......”
“納蘭,我想起來一件事,”沒由著她說完,即墨萱輕聲打斷了她,問道,“這次特殊生制度,黎問音幫了我不少忙,你認為我怎樣報答她比較好?”
納蘭風(fēng)的問題戛然而止,她抿唇,揚眉看了看即墨萱生硬轉(zhuǎn)移話題的樣子,會心一笑。
“小妹寶啊,萱姐你最近不是練點心廚藝嗎?多給她做點,多夸夸她,好吃的好喝的給上,獎?wù)聛韼讉,她都會很開心的!
而且納蘭風(fēng)看來,以黎問音的德性,她又會激動滿溢地要獻出心臟了。
即墨萱若有所思。
“話說回來,小妹寶幫了咱們不少忙了吧,不管是你的還是會長的還是上官的,最近還領(lǐng)了個賀鳴過來自首,順帶查出來了「喜鵲」留下來的隱患!
納蘭風(fēng)尋思著。
“雖說她年級還不夠,但是我們又不是沒有破例,怎么還不把她收編進來,起碼做個實習(xí)成員呢?”
“這個,我和她提議過,”即墨萱無奈,“她說她不會加入學(xué)生會的,她說現(xiàn)在她不是學(xué)生會成員,幫忙做事還能得獎賞得口碑,得到學(xué)生會的贊賞嘉獎,算是榮譽志愿者。要是正式加入了,那就沒了獎賞只?诒,還得任勞任怨早八晚七了!
納蘭風(fēng):“......”
“該死的,怎么這么聰明,”納蘭風(fēng)都有些羨慕了,“這么快就領(lǐng)悟到了真諦。”
即墨萱道:“她還說她也沒權(quán)勢背景,不用想著為了家族加入,或者刻意結(jié)交誰誰誰,一個隨心所欲的自由人和一匹牛馬,她還是知道選什么的!
一匹牛馬......
納蘭風(fēng)聽著心都要痛了。
怎么能說的這么直白這么讓人心碎。
“她想的很對,少點規(guī)則在身對她來說也是一身輕松,每天開開心心的就好,”即墨萱回憶著笑了笑,“她出身干凈無牽絆,盡量少被卷入一些紛爭的好!
納蘭風(fēng)看著她。
“萱姐,我知道你今兒為什么來休息室待著了!
“嗯?”即墨萱轉(zhuǎn)眸。
納蘭風(fēng):“在躲人吧,前陣子?xùn)|方家召開的聚會,你爸回去后是不是跟你說什么了。”
即墨萱:......哎。
納蘭風(fēng)一直都是這樣的,塊頭很大一個,大大咧咧豪邁瀟灑,看起來嘻嘻哈哈沒個正經(jīng),還整日想著摸魚逃避工作,熱情鉆研于飛行和運動。
但她對很多事情看的很透,大家族長大的大小姐,家族重點培養(yǎng)的繼承人,哪里真會像面上那樣插科打諢一無所知。
納蘭風(fēng)心思很透,尤其細膩,目光很敏銳,對于很多關(guān)系和紛爭心里摸得全部門兒清,只是不說,不代表不曉,很多時候知曉了也就點到為止地提個醒兒,距離關(guān)系處理的非常好。
納蘭風(fēng)其實看得出來黎問音有些時候會裝傻充愣,有自己的盤算,但她看得更深,她能透過黎問音裝傻的這一層,直視到她實則透亮明媚的內(nèi)心,便就笑著熱情相迎,不想去計較什么有的沒的,受其吸引,便用直截了當(dāng)?shù)臒崆槿ジ腥舅,大家伙兒一起敞開心扉。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性格,納蘭風(fēng)才一邊嚷嚷著好煩那些繁瑣的禮儀流程,一邊又清楚有些禮儀流程存在有它的道理,她不會真正推脫。
——
見即墨萱沉默不語了,納蘭風(fēng)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擺擺手:“哎喲,你老爹都多大人了,人至中年就喜歡說些有的沒的,你聽聽就算了,不必在意!
“我知道,我會自己思考,”即墨萱凹不過納蘭風(fēng)含著深意又靜靜等候的眸子,無奈開口,“但是這一次,我意識到他有的地方提醒的沒錯,是我有失分寸!
“有失分寸?”
納蘭風(fēng)歪首一想,把勾著搭在沙發(fā)扶手上的腿收回來疊自己腿上。
“哦對,你說的是寒假上官繼位那次盛大的媒體報道,其中有幾條說你和周副會走的很近關(guān)系模糊曖昧不清的這件事?”
看吧,納蘭風(fēng)的心思真的很細。
納蘭風(fēng)笑著擺手:“亂報道的媒體一直都有,清除完黑色金字塔那次說你和特殊生之間的事時,對你污蔑的報道更多,可沒見我的萱姐這樣在意糾結(jié)啊。”
即墨萱安靜地看著她,抿了抿唇。
還是說......
納蘭風(fēng)明白了。
“其實是我自己意識到了,我確實和他走的有點近了!奔茨嬲f道。
即墨萱開了口后,后面反而不太難說出來了,她端正著坐姿,凝思想著,說道:“我爸的提醒應(yīng)該只是因為他見到周玥阿姨后的生氣,我若是真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了,可是最近......隨著那個廢物在我這養(yǎng)的星星花一點點長大,我意識到,我確實走的和他有點近了。”
很直接,很認真地思考,很正經(jīng)地和她商議。
很可愛的模樣。
納蘭風(fēng)笑了笑,隨意道:“近就近唄,你倆這么久不都是這樣?”
“不一樣,”即墨萱言辭認真,“我們之間有許多家族仇怨來往爭斗,再加上是同事,不在乎點正常,可如今我即將二十歲了,很難說得上是不知距離的小孩了,我應(yīng)該直面這個問題!
即墨萱繼續(xù)說:“再加上我爸上次回去后,還問了一句我對于婚姻有什么想法,是愿意家族聯(lián)姻他和母親主力操辦,還是我自主招人,或者不結(jié),他都會支持!
總而言之,話里話外,就是一句只要不是周覓旋就行。
“那你是什么想法?”納蘭風(fēng)問。
“老實說,我沒想過......”即墨萱低眸,“總感覺于我而言太遙遠了,目前家主之位還沒穩(wěn)固下來,課業(yè)還有很多沒完成,學(xué)生會還有很多事......”
“明白了,”納蘭風(fēng)點頭,“一切都是會長的錯。”
即墨萱:“......”她到底是怎么得出這個結(jié)論的?完全在抱會長最近督促她寫報告的怨吧?
納蘭風(fēng):“那你現(xiàn)在是什么想法呢?想和周覓旋劃清界限嗎?”
“我......”即墨萱茫然地看了看她,“我不知道!
納蘭風(fēng)一想也是,要是即墨萱想好了和人劃清界限,她早早地就去拽著周覓旋說清楚了,而不是在女性休息室待兩個小時不出去,就愣悶著頭工作還折磨折磨她了。
“我應(yīng)該是要和他說清楚的,可是這人實在很煩,不知道怎么開口,感覺開口了他也不會聽,還顯得我像小題大做一樣,”即墨萱撇了撇嘴,“而且我們是敵對爭斗的,以后免不了各種場合都要直面對方,分出勝負,這個‘界限’是要劃多少范圍?物理上還是心理上,工作上也要?”
她真的很認真在思考這件事,細細地分析的模樣像對待一件工作一樣,這可能是工作狂魔即墨萱最大的重視了。
納蘭風(fēng)算是聽明白了。
偉大的即墨萱副會長,正在極其罕見地找她商量感情話題。
要是周覓旋聽到即墨萱這一番話得樂壞了吧。
不行,這么可愛的萱姐,納蘭風(fēng)要自己先欣賞欣賞。
“你這個問題,我目前也沒什么經(jīng)驗啊......”納蘭風(fēng)說道。
“你也沒有嗎?”即墨萱眨了眨眼,“你都這么說了,那看來真的是很嚴重很復(fù)雜的問題!
納蘭風(fēng)看著她。
笨蛋,因為這是你的戀愛問題。
即墨萱思索不出來個答案,泄了一口氣:“要不我改天請問一下黎問音?她或許知道一二!
納蘭風(fēng):“小妹寶嗎......”
她有一種詭異的倒數(shù)第一要請教倒數(shù)第二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