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邊酒館。
熱鬧的人群,看著外面的風(fēng)雪,在彼此之間,高談闊論。
他們講述著周圍的一切事端,議論著自己的所見所聞。
“吱呀”聲中,那略顯高大的木門被人緩緩?fù)崎_。
“喲,客官,里邊兒請,里邊兒請”。見到有人前來,店小二高聲的呼喊了一句。
“來壇燒酒,來碟兒混豆兒”,來人緊了緊身上的衣袍,往里面走去。
“好嘞,一壇燒酒,一碟兒混豆兒”。聞言,小二高聲喊了一句,便帶著來人到了一個靠窗的位子之處。
雖然是大冬天,還有風(fēng)雪飄落,但是這家酒館的窗子還是開著的。
不過,倒是沒幾個人會選擇在窗邊落座。
畢竟,外面的寒風(fēng)可是真的有些冷。
看著店小二擦去桌面之上那飄來的少許霜雪,來人坐了下來。
“客官,您的燒酒混豆兒來了,請您慢用”,而也正在此時,另一個小二端著燒酒與混豆便走了過來,將其放在了桌子之上。
見此,來人伸手一摸,摸出了兩粒碎銀,遞給了兩人。
“好嘞,客官,有事兒您招呼一聲便是,我等就先忙活去了”。
見到碎銀子,兩個小二小心翼翼的接了過來,揣在懷中只會了一聲之后,便轉(zhuǎn)身忙其他的事情去了。
看著燒酒與混豆,來人將那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只留了眼睛的圍巾給一圈圈的摘了下來,露出了白須白發(fā)的模樣。
原來,此人竟然是一位老人。
不過看起來,其身子骨極其英朗,而其說話的聲音,也略顯爽朗與渾厚,絲毫不像是一位正常老人的聲音。
捧起燒酒喝了幾口之后,他便一邊吃著混豆兒,一邊看起了外面的風(fēng)雪之景。
很快,周圍之人的議論紛紛,就又傳了過來。
“最近的世道,可不是很太平,大家伙兒出去的時候,可一定要小心一些”。
“可不是嗎,聽說又有一個大戶人家的伙計出去辦事,被人給劫了”。
“而就在當(dāng)天晚上,那大戶人家就被偷盜了個干干凈凈,而且連帶家中之人都沒了,真是可憐啊”。
“確實(shí)夠可憐的,聽說那大戶人家平時可是沒少做善事”。
“唉,這年頭兒,善無善報,惡人當(dāng)?shù)溃嫠锏囊兲炝恕薄?br>
“也不知道,那些惡賊,究竟是從哪里來的”。
“唉~~~,就算是知道了又如何,你還能怎么來著?”。
“我不能怎樣,但是有了消息,官府就可以動手了”。
“哈哈哈~~~,算了算了,不該操心的事,就別瞎操心了”。
…………
聽著這些消息,窗邊的老人搖了搖頭,又捧起燒酒狠狠的灌了一口。
只是此時此刻,外面的風(fēng)雪,更大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吱呀”聲中,那木門又被打開了。
“喲,這不是通爺嗎,里邊兒請,里邊兒請”。見到門口那略顯壯碩的大漢,店小二目光一亮,慌忙迎了上去。
不過他這一聲喊,卻是瞬間吸引到了其他的人。
“通爺”,“通爺來了”,“來這邊坐,這邊坐”,“快給通爺上酒上肉,賬算我頭上”。
…………
此起彼伏的聲音之下,眾人開始挪動位置,將通爺給圍在了其中。
而店小二也是以最快的速度,將酒肉全部上齊,而后就靜靜的立在一旁,以便隨時都能使喚。
看著眾人捧場,那通爺也是抱了抱拳,以江湖之禮回完之后,朗聲道:
“諸位,許久未見,我先自罰三碗”。
話音落下,三碗燒酒便依次入肚。
見此,眾人哈哈大笑,皆是捧場至極,贊賞有加。
喝完酒后,通爺看了看眾人,忽然就注意到了那窗邊的老人。
不過他也只是一掃而過,目光并沒有過多的停留。
看完周圍的眾人之后,他咳嗽了兩聲,眾人的聲音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整個酒館之中,也在那一瞬間,落針可聞。
“最近,咱們這兒可有什么怪事發(fā)生?”。見到眾人安靜,通爺疑惑的問了一句。
聞言,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便依次出聲,將最近所發(fā)生的怪事全部都給講了一遍。
而聽完這些話之后,通爺看了看那桌上的酒碗,搖了搖頭,嘆道:
“唉,果然如此!”,話音落下,又是一碗酒下了肚。
而眾人聞言,頓時便來了興趣。
“周圍的許多城鎮(zhèn),也都出現(xiàn)了這樣的情況”,通爺略一沉吟之后,頗為凝重的說了一句。
“他奶奶的,現(xiàn)在的賊人都這么猖狂了嗎?”,通爺話音剛落,便有人出言吼了一句。
而此話一出,周圍眾人頓時便是一片嘩然。
七嘴八舌的議論之下,盡是憤憤不平。
他們對于最近出現(xiàn)的這些情況,那可算是一清二楚。
之前他們雖然只是談?wù)摱眩撬麄円仓,那些遇害的可都是大善人,而那些人也從來不欺壓百姓,自然是口碑極好的。
雖然自己幫不上什么忙,但是最起碼心中是非常同情的。
而現(xiàn)在,在聽到通爺?shù)南⒅,眾人自然是再也壓不住心中的怒火,需要發(fā)泄一番了。
看了看周圍那發(fā)泄完情緒而又變得逐漸安靜的人群,通爺這才放下手中的肉,喝了一口酒繼續(xù)說道:
“你們猜的不錯,受害的人,都是大善人”。
沉默,無言,氣氛有些沉悶。
“通爺,可有賊人的消息?”,終于,有一個虬髯大漢握了握手中酒碗,話語顯得很是陰沉。
聞聽此言,眾人瞬間便看向了通爺。
“沒有”,通爺無奈的搖了搖頭,喝了一碗酒,隨后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這才又繼續(xù)說道:
“不過,有推測”。
聞言,眾人的目光瞬間便從失落,又變得凌厲了起來。
…………
遠(yuǎn)處的山嶺之上,看著面前那逐漸出現(xiàn)在視野之中的城鎮(zhèn),年輕人終于是顫顫巍巍的停了下來。
九年,他在那連綿的群山之中,待了整整九年。
當(dāng)然,這是從他醒來之后開始算的,依據(jù)的是他之前所有的觀念。
從最開始的不能動,到后面的勉強(qiáng)行走,再到后面的基本能夠稍微自由的行動,他就用了整整一年。
不過好在,運(yùn)氣還算不錯,在他醒來的地方的周圍,有著幾株可以吃的果子。
只是可惜,自己的姐姐由于傷的實(shí)在是太重太重了,所以只能給她喂一些汁水。
直到后來行動又方便了一些之后,他就開始小心翼翼的尋找起了靈藥,想要醫(yī)治好姐姐的傷勢。
只是可惜的是,在一番努力之下,姐姐卻終究沒有什么好轉(zhuǎn)的跡象。
但是幸運(yùn)的是,姐姐的傷勢也沒有繼續(xù)惡化。
而以自己的殘破之軀,他可不敢輕易的離開那處群山。
畢竟,自己身死是小,姐姐的安全,是大。
看著遠(yuǎn)處那略顯模糊的城鎮(zhèn),年輕人下意識的摸了摸那貼身佩戴的紫玉,微微笑了笑。
或許是察覺到了衣服有些過重,他便想要伸手去拍打掉身上的積雪。
只是此時此刻,那熟悉的疼痛,卻再次自靈魂之中傳來,令他感覺到有些暈眩。
略微晃了晃腦袋,將身上的積雪拍掉,他這才拄著木棍,緩緩的往山嶺之下走去。
可是沒走幾步之后,他便一個不穩(wěn),“咕嚕!钡臐L了下去。
經(jīng)絡(luò)的刺痛剎那席卷全身,疼的他齜牙咧嘴。
“倒是省了不少力氣”,擦了擦嘴角的鮮血,他無奈的笑了笑,勉強(qiáng)起身,迎著風(fēng)雪,向城鎮(zhèn)之中走去。
只是走著走著,那腦海之中的眩暈就再次傳了過來。
他踉踉蹌蹌的拄著木棍,過了好一會兒,這才緩了過來。
“到那城鎮(zhèn)之中,吃些東西,應(yīng)該就能緩過來了”,略微晃了晃腦袋,看了看那已經(jīng)近了許多的城鎮(zhèn),他又繼續(xù)往前走去。
可是又走了沒多久之后,他便開始東倒西歪,終于“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隨后,他略微掙扎了兩下,卻再也沒能站起身來。
大雪風(fēng)吹,飄飄灑灑,逐漸將那倒下的身軀,掩埋進(jìn)了那雪白的絨被之下。
…………
“風(fēng)吹你我添酒去,一口可御天下寒,女子若得懷中抱,棉被可睡幾更天”。
道路之上,一個邋遢的男子一邊搖晃著酒葫蘆一邊往前走去,嘴中還低聲唱著奇怪的小曲兒。
“若把風(fēng)雪共纏綿,我亦可哎喲喂~~~”。正在唱著小曲,踏著風(fēng)雪的邋遢男子,猛地一個趔趄,往前撲去,栽倒在了前面的風(fēng)雪之中。
“他娘的,誰這么不長眼,往大馬路上扔石頭,他奶奶的”。那人慌忙爬起身來,找到了自己的酒葫蘆,一邊漫罵,一邊往回看去。
“嗯???”,忽然之間他疑惑的嗯了一聲,往回走去。
隨即,他看了好一會兒,這才伸出腳掃去了面前的一層積雪。
“我去,真他娘的晦氣!”。
當(dāng)看到積雪下面那一動不動的人影之時,他慌忙跳了開去。
“他奶奶的,誰家不長眼的東西死在了這里”。說話之間,他一腳便踹了過去。
“我去你娘的,死了還擋爺?shù)牡溃 薄?br>
踢了幾腳之后,他這才罷手,轉(zhuǎn)頭往城鎮(zhèn)之中而去。
如今的大雪天,凍死幾個人,倒也是常有的事兒。
對此,官府也并不會多說什么的。
只是可惜,對于發(fā)現(xiàn)這些人的人,官府卻也沒有什么獎勵。
不然的話,他倒是不介意去報官。
“哎呀,凍死的人,逃命的鬼”,他喝了一口酒之后,嘟囔了一句,又繼續(xù)往前走去。
對于這種能把自己凍死的人,除了官府,也很少有人會去動他們的,畢竟也沒有什么油水可撈,雖然有那么幾次意外的情況。
想到此處,邋遢男子猛地停下了腳步,向四處望了望。
見到四下無人之后,他便快步跑了回去,開始蹲下身來,在那人影身上摸索了起來。
“嘿,有寶貝!”,摸著摸著,那人眼前一亮,便從其懷中摸出了幾塊東西出來。
“他奶奶的,什么玩兒意兒,竟然把破石頭當(dāng)寶貝,我去你娘的!”,可是當(dāng)他看清楚那些摸出來的東西之后,頓時便是破口大罵,抓起石頭就全部用力的砸在了那人影的臉上。
發(fā)泄怒火之后,他就又開始摸索了起來。
摸著摸著,他眼前又是一亮,趕緊將東西掏了出來。
可是一看之下,他頓時便氣不打一處來。
因?yàn),那還是一塊石頭,盡管石頭的一個角有些微微泛白。
“他娘的,難怪你會被凍死在這里,真是活該,你個窮鬼!”,他越想越氣,直接便把那石頭重重的砸在了那人的額頭之上。
砸完之后,他又開始摸索了起來。
可是這一次,他無論怎么摸,都沒有再摸出來任何東西。
“我去你娘的,真他娘的晦氣!”。
終于,他不再摸索,而是憤怒的拳腳相加,一頓招呼。
看著地面之上,那挨了自己一頓拳打腳踢的尸體,他又狠狠的踹了幾腳之后,這才轉(zhuǎn)身離去。
“我呸,真他娘的晦氣,早知道,就他娘的不搜了”。他一邊往遠(yuǎn)處走去,一邊狠狠的啐了一口,從酒葫蘆之中倒出了一些酒,澆在了手上。
似乎這樣,能夠去除掉一些晦氣。
風(fēng)雪呼呼作響,邋遢男子的身影也緩緩的消失在了遠(yuǎn)方。
而那具尸體一樣的人影,也在這巨大的風(fēng)雪之中,被再次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