嫻寧眼神一顫,頓覺不妙。
從皇覺寺下山回來,她就沒有再問起婉初的下落。畢竟三皇子信誓旦旦,說已經(jīng)除掉了婉初這個心腹大患。
可她竟然好端端的活著。還這么水靈靈的前來選秀。
嫻寧想起婉初嘴角的那抹意味深長的笑,頓時忐忑不安起來。
婉初到底看見了多少?她會不會借著選秀的時機,和宮里的典儀嬤嬤說起這件事兒?
嫻寧不是不知道,在淑寧大殮時,那位楊三小姐那么一鬧,自己幾乎成了京城貴族口中的笑柄。
可她到底還是來選秀了。想來這件事兒,宮里的娘娘們大概還不知道。
可若是婉初將此事告訴了宮中之人。那她豈不是要落得個朝三暮四,水性楊花的名聲?
私相授受...這樣的事兒,是要沉塘的。
嫻寧越想越心驚,一陣冷風吹過,她只覺得身上的衣裳都被寒風吹透了。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緊緊地抓著自己的斗篷。
一旁的宮女瞧見嫻寧這副模樣,生怕她殿前失儀,小聲道:“姜二小姐,您現(xiàn)在可以出宮了!
出宮?不...現(xiàn)在還不行。
若是自己人不在宮中,萬一婉初亂說話,自己想補救也難。
還是應該站在這里,哪怕冷一點,也好過宮里娘娘聽信了婉初的讒言。
嫻寧打算的甚好。
若是婉初將皇覺寺后山的事情告訴了唐昭儀,唐昭儀為了兒子也會問問自己。有了開口的機會,她便能翻手為云。
“多謝宮女姐姐?煞讲胚M殿的秀女里,有一位是我的妹妹。我在此處等一等,和她一起回去便是!
可嫻寧等的整張臉被冷風吹得都要麻木了,也沒等到唐昭儀的召見。嫻寧又急又怕又擔心,死命壓著喉嚨的癢意,方才能站得住。
又等了許久,嫻寧鼻尖都涼了,婉初才慢慢跟著那一批的秀女緩緩出來。
嫻寧眼睛一亮,剛想迎上去,誰知站的久了,整個人已經(jīng)木然。猛的一動彈,腿一軟,差點跪倒。
誰知一雙柔軟纖細的手卻穩(wěn)穩(wěn)的扶住了嫻寧。
她抬頭一看,居然是婉初扶住了自己。
“二姐姐,路走多了,倘若自己不小心,也是會跌倒的!
婉初臉上沒什么表情,可一雙眼雖然目光淡然,卻別有深意的看向嫻寧。
這話里有話的語氣,和那雙洞察人心的星眸,叫嫻寧心頭一窒。
她還是知道了。
嫻寧抿著唇,心中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婉初知道了,那剛才.....宮里的娘娘豈不是也....
容不得嫻寧多想,宮女便催促兩人快些出宮。
嫻寧還想多和婉初說說話,誰知婉初竟然一言不發(fā)地從她面前經(jīng)過,甚至連眼角余光都沒有給她留一個。
兩人坐回到馬車上。宮中馬車比自家的馬車要寬敞許多。嫻寧上得馬車,見婉初穩(wěn)穩(wěn)當當坐在一旁,她連忙堆起一個笑容,往婉初身邊一坐。
“九妹妹...”
話還沒說完,婉初卻輕輕往一旁挪動了身體,和嫻寧拉開了距離。
嫻寧頓時尷尬起來。
婉初看著嫻寧兩眼很快蓄滿了淚水,就知道她等下定是要弱不禁風地向自己哭訴她的委屈。
果然,嫻寧頓了頓,帶著哭腔道:“九妹妹可是聽見什么了?”
婉初撇了嫻寧一眼,沒有說話。
嫻寧哭道:“我就知道,九妹妹定是嫌棄我了。我被大姐夫抱起來,本該安心在家等著盛家提親,可皇命難為,我,我來選秀,也只是怕讓家里擔上抗旨不尊的罪名啊...”
婉初這才扭頭正色起嫻寧來。
這就是嫻寧。
不論她做出什么樣的事情,一旦出了事兒,她永遠只會找借口推脫。她永遠不會意識到自己的過錯。
心比天高。
婉初悠悠嘆了口氣,道:“二姐姐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可曾想過太太?”
嫻寧一愣,就聽婉初道:“我自從入府以來,見太太對二姐姐關愛甚切。二姐姐病弱時,太太寧可用六姐姐的終身,去換二姐姐的一味藥!
婉初定定看向嫻寧:“若是太太知曉二姐姐是個什么樣的性子,不知道是該難過還是該歡喜!
嫻寧聽了這話,如一盆冰水澆頭:“什...什么?”
婉初譏笑一聲,話鋒一轉,卻道:“聽說畫扇雖然被救活了,卻落下終身殘疾,半邊身子都癱了。可二姐姐可曾派人去看過她?也不知畫扇會不會悔不當初!
提及畫扇,嫻寧弱弱道:“畫扇的事兒,祖母已經(jīng)有了定論。她畏罪自盡,咱們姜府不再追究,已經(jīng)是仁慈了!
婉初厭惡地看了一眼嫻寧,將頭撇向一邊,淡淡道:“還有淑寧,尚且不提了。二姐姐對身邊最親近的人尚且如此,又怎么會對八姐姐好呢?”
“也許在二姐姐眼中,誰都不能相信。人人都想著害你!
話已至此,嫻寧這才收了雙眸淚光,神色冰冷。
半晌,嫻寧輕聲開口:“你到底在后山看到什么了?”
婉初扭過頭,四目相對,寒光逼仄。
婉初輕笑一聲:“后山?咱們?nèi)セ视X寺是給大姐姐祈福點長明燈的,你去后山做什么?”
話音剛落,嫻寧頓覺不妙。
自己先著急了,竟然先繃不住,承認了后山上的一切。
婉初不笨。自己這么著急問她后山的事情,她一定明白,后山上發(fā)生的事情,自己是清楚來龍去脈的。
她再不能在婉初面前裝作無辜模樣,將一切都推給三皇子。
動手的是三皇子,起了殺心的....是她嫻寧。
嫻寧咬著牙,忍不住拽著婉初:“你在殿前可與眾位娘娘說了什么嗎?!”
婉初一個用力,從嫻寧手中把胳膊抽走。冷冷反問:“在你眼中,到底什么才是女兒家最重要的?”
嫻寧張了張嘴,半晌才道:“...貞潔?”
她并未失貞,又有什么好怕的。
婉初盯著嫻寧,一字一句道:“是良心!
“我會給我姐姐討個公道,卻不會做這種背后戳人刀子的事情。二姐姐你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二姐姐知道當初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卻始終只字不提。無妨,將來我總會慢慢叫二姐姐心甘情愿地說出心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