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連英走到八仙桌邊,桌子上攤著一副北境輿圖,上面標注著山川河流、城池所在。
“張虎,你帶領(lǐng)一千人馬,從此處繞過去,與西北援軍匯合。
趙勇,你帶一千人馬,走這條路,去接應(yīng)東北軍!
黎沐心頭突地一跳,原來剛才彭連英是故作萎靡不振,用以迷惑北燕敵軍。
“李泰,你帶五百人,去臨近的均州籌糧,讓北燕知道咱們糧草不濟,已經(jīng)快撐不住了!
李泰憂心忡忡:“元帥,末將有一事不解。
若是北燕知道靈州城糧草不濟,兵力空虛,發(fā)起進攻,靈州萬難守住!
彭連英抬了抬手,道:“北境地勢復(fù)雜,天氣多變,若無人接應(yīng),只怕援軍未必能順利抵達靈州。
若是援軍遇伏折損,靈州便徹底沒希望了。
北燕的統(tǒng)帥燕雄是我的老對手,他對我頗有幾分忌憚。
依我所料,他不會全力攻打靈州城,定然是采取圍困之策,等著咱們彈盡糧絕,好不戰(zhàn)而勝!
張虎“噢”的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如此說來,北燕必定會再次派人襲擊援軍,切斷靈州的最后生機。
眼下靈州并不危險,真正危險的是援軍!”
彭連英點了點頭,投去一個贊許的眼神。
“北燕分兵前去圍剿兩路援軍,營防必定空虛。
本帥親自領(lǐng)兵攻打北燕大營,全力一戰(zhàn),不求得勝,只求能令北燕回軍護營,顧不上兩路援軍。
只要援軍一到,靈州兵力大增、糧草供給跟上,靈州便有救了!”
黎沐提出疑問:“元帥方才言道,燕雄是你的老對手,那你們彼此必然互相了解。
元帥的戰(zhàn)術(shù),若是被燕雄猜到,他不將重點放在圍剿援軍,而是布下天羅地網(wǎng),等元帥送上門去,那靈州可就徹底沒救了!
彭連英捋著胡須笑道:“燕雄此人乃是北燕第一悍將,剛愎自用,狂妄自大。
而我已是垂暮之年,行將就木,黃土埋到下巴的棺材瓤子。
此前我在病床上躺了將近兩年,已是廢人一個,如今病愈,精氣神大不如前。
燕雄不會在此時與我交戰(zhàn),徒增傷亡,他更有可能會去攻打援軍,使我孤立無援,困死在靈州!
黎沐還是覺得如此行事太過冒險,但眼下又沒更好的辦法,只能依彭連英的計策行事。
當晚,張虎和趙勇率領(lǐng)兩支千人小隊,分別去接應(yīng)西北、東北兩路援軍。
次日一早,李泰帶領(lǐng)五百兵士出發(fā)籌糧。
城中肯定有北燕混進來的細作,具體的作戰(zhàn)指揮他們未必能打探得到,但大的動靜還是很容易打聽到的。
——
遠哥兒被一通呵斥,一路縱馬疾馳,直奔傷兵營。
跑了一路,胸口堵著的那口氣總算是順下去了些。
葉蘭舟見他怒氣沖沖地過來,問他話,他也不肯回答,只說是元帥派他來幫忙。
葉蘭舟原本就覺得遠哥兒太小,讓他去前線打仗太危險。
既然彭連英派他來后方幫忙,遠離危險,那再好不過了。
一直忙到天色黑透,葉蘭舟才歇下手來,招呼大家伙兒吃飯。
飯菜是黎沐上午送過來的,早就冷透了,但總比啃干巴巴的饅頭要好些。
剛吃完,黎沐又來送飯了。
葉蘭舟嘴角抽了抽,有些小郁悶。
早知道他會來送飯,就再忍一會兒了,好歹能吃口熱乎的。
這大冷的天,吃一肚子冷飯冷菜,胃里還怪不好受的。
“顧長淮,大牛,初八,你們把飯菜分給受傷的兄弟們吧。”
黎沐一怔:“蘭舟,你……”
“我們都吃過了!比~蘭舟指了指角落里的空提籃,“謝王爺照應(yīng),只是來回路遠,明日不必再奔波折騰了!
黎沐忙道:“那怎么行!你們要為上千將士治傷,體力消耗巨大,若是連飯都吃不上,身子怎么支撐得住?”
不等葉蘭舟開口,他就不由分說地道:“這一點你必須聽本王的!”
葉蘭舟揉揉隱隱作痛的胃部,點了點頭:“那好吧,有勞王爺費心了!
“蘭舟,你莫再同本王如此客氣!崩桡灏櫫税櫭迹D了頓,又道,“如今非常之時,大家不必謹守尊卑禮數(shù),便宜行事吧!
葉蘭舟點了點頭,沒應(yīng)聲,袖子一挽,又要去下一座營帳。
黎沐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皺著眉頭一臉嚴肅地阻止。
“不許去!你必須隨本王回去休息!”
趕了半個多月的路,一下馬就趕來救治傷員,整整一天只啃了幾個冷饅頭,吃了些冷飯冷菜,不眠不休,鐵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住。
葉蘭舟忙到現(xiàn)在幾乎沒停過,如今這身子骨到底比不得從前,已然精疲力盡,全憑一口氣硬撐著。
顧長淮也滿臉疲憊地勸道:“蘭舟,王爺說得對,再不休息,你會累垮的。”
初八勸道:“夫人,去睡一覺吧!
大牛也連連點頭附和。
顧長淮又道:“蘭舟,你總要去瞧瞧元帥吧!舟車勞頓,急火攻心,他老人家本就是大病初愈,此刻正是需要你的時候!
葉蘭舟嘆了口氣,撿起外袍披上:“走吧!
黎沐側(cè)眸望向顧長淮,眉心蹙起褶痕,眼里劃過一抹疑惑。
這護衛(wèi)竟敢叫主人的名字,何止是大膽,已經(jīng)是大不敬了。
可一個叫得自然,一個應(yīng)得干脆,似乎有種奇怪的默契,由來已久。
黎沐的目光在顧長淮身上打了好幾個轉(zhuǎn),內(nèi)心嗡的一聲敲起警鐘。
一個是年輕英俊的護衛(wèi),武功高強,忠心保護,千里隨行。
一個是年少寡居的夫人,容色秀美,心地善良,醫(yī)術(shù)高明。
這倆人……該不會有什么貓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