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愣了愣,看向葉蘭舟的眼神有了細微的變化。
葉蘭舟微微一笑:“定是侯爺在圣駕前極力美言,蘭舟不勝感激!
王氏抬了抬手:“誒,你有起死回生之術(shù),揚名立萬不過是早晚之事。
即便侯爺不說,世人也會知曉神醫(yī)江夫人之名。”
宣武侯從下不來床,到如今一個多月的功夫便能進宮面圣,為他治病的大夫醫(yī)術(shù)之高超,根本不需要宣武侯去夸贊,旁人一看便知。
劉氏低著頭想了想,忽然又道了聲歉。
“方才實在是我糊涂了,還請江夫人千萬包涵!
“夫人客氣了!比~蘭舟不以為意,她哪里會跟劉氏一般見識?
王氏又道:“老三媳婦,你也別一味慣著孩子們。
你細想想,自打三郎入府學(xué)武,遠哥兒和前哥兒可是比從前用功多了?”
劉氏一想,果然如此。
雖說兩個孩子輸給三郎,被當馬騎,丟人現(xiàn)眼,可他們的進步比以前要快得多。
劉氏恍然大悟,站起身朝葉蘭舟福了一禮,歉然道:“是我無知,誤會江夫人了。
江夫人一片苦心,都是為了孩子們好。
從今往后,我再不會一味寵著他們哥兒倆,就由得三個孩子去打斗競爭!
葉蘭舟點點頭,含笑道:“夫人能想明白,那再好不過了!
劉氏對葉蘭舟,頓時肅然起敬。
此女年紀輕輕便喪偶,獨立拉扯六個孩子,將孩子教養(yǎng)得如此優(yōu)秀,實在是個賢妻良母。
與她相比,自己雖然地位高,氣度與眼界卻遠遠不及。
“走,咱們瞧瞧他們?nèi)齻去!
三人來到練武場時,彭向遠、彭向前已經(jīng)分別馱著三郎繞府走了一圈,引來無數(shù)家丁丫鬟側(cè)目。
兩個孩子屈辱萬分,臉漲得通紅,淚水漣漣。
三郎興高采烈地迎上來請安:“孩兒見過娘、師娘、師嫂。
娘,我贏了!我今日贏得可漂亮了!”
“是么?那真是可喜可賀,不過三郎,你可要戒驕戒躁,再接再厲。
二位公子天資聰穎,又肯吃苦,你若是稍有松懈,必然會被他們打敗。”
三郎昂首挺胸,脆生生道:“娘只管放心,孩兒一定會刻苦用功。
師父教孩兒的本領(lǐng),二位師侄練一遍,我就練三遍;
他們練三遍,我就練十遍,我不會輸給他們的!”
彭向前按捺不住,含著淚懟了回去:“下次我們一定贏!”
彭向遠一言不發(fā),寒著臉抄起紅纓槍,有板有眼地練了起來。
彭向前立即跟過去練,三郎也容色一整,行禮退下,過去練武。
要說原先劉氏心里還有點齟齬,如今親眼瞧見兩個兒子的上進心被激發(fā),那點子不痛快早就煙消云散,只剩滿腔欣慰。
“江夫人教子有方,我該向您學(xué)習(xí)才是!
葉蘭舟笑笑,客氣了幾句,便告辭離去。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如何醫(yī)治黎溶的眼睛。
視神經(jīng)發(fā)育不良很難治,如果是新生兒,發(fā)現(xiàn)得早,倒還有幾分希望。
黎溶已經(jīng)二十多歲了,現(xiàn)在再來醫(yī)治,能不能見效,能起到什么效果,她也說不準。
經(jīng)過反復(fù)斟酌之后,葉蘭舟擬定了治療方案。
一方面,用針灸術(shù)刺激視神經(jīng),最大程度予以激活,同時輔以藥物,溫養(yǎng)視神經(jīng),雙管齊下。
即便不能令黎溶的眼睛恢復(fù)到正常人的水平,能讓他模模糊糊的有幾分視力,能看到東西,那也是好的。
回到府中,天色擦黑。
顧長淮頭一個迎上來,問道:“你從王府回來,可去宣武侯府看過三郎?”
葉蘭舟點了點頭,容色平淡:“他贏了。”
顧長淮那顆懸了整整一天的心,撲通一聲落回胸腔里,手拍胸膛喘了好幾口大氣。
“贏了就好!贏了就好!我就怕他打不過侯府兩位公子,再吃了虧!
葉蘭舟徑直往內(nèi)院走,忽然皺了皺眉,腳步一頓,往四周環(huán)視一圈。
她壓低聲音說道:“宣武侯病體大好,昨日進宮面圣去了。
今日一早,宮里就來了轎子,抬他入宮商議邊關(guān)之事!
顧長淮表情一僵,悵然一閃而逝。
七年前東黎與北燕大戰(zhàn)一場,東黎大敗,被迫割地求和。
北燕人心不足蛇吞象,頻頻騷擾邊境,妄圖侵占更多城池。
前五年宣武侯在邊地駐守,雖然有些小摩擦,但大體還算穩(wěn)定。
可兩年前宣武侯病體日漸沉重,無力戍邊,調(diào)回京城。
接替宣武侯的是輔國將軍徐世海,勇猛有余,謀略不足,以至于這兩年邊地越來越亂,漸漸有失控之勢。
顧長淮嘆了口氣:“要是父親與兄長還在,何至于此?”
葉蘭舟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接道:“我聽宣武侯夫人說,皇上知道宣武侯的病是我治好的,要論功行賞,大約不日便有圣旨下達!
顧長淮一愣:“這么快?”
葉蘭舟點了點頭:“我也覺得快了些,但這也未嘗不是好事!
有皇上嘉許,她的名聲會傳得更快,更多的達官貴人請她治病,而她也能名正言順地出入王侯將相府邸。
不論是調(diào)查七年前的定國將軍蒙冤一案,還是為孩子們鋪路,總會方便一些。
顧長淮憂心忡忡地看著葉蘭舟,半晌才從喉頭硬擠出一聲叮嚀。
“你一切小心!
“我會的!鳖D了頓,葉蘭舟忽然問道,“顧長淮,你有沒有想過,該怎樣實施為家門伸冤的計劃?”
“從前渾渾噩噩,毫無頭緒。
如今你精心栽培孩子們,我大約也能猜出你的計劃。
我想,孩子們畢竟年幼,等他們長大,還要好幾個年頭。
不如我先走一步,若我成了,孩子們不必再冒風(fēng)險。
若我敗了,孩子們也可從我身上吸取經(jīng)驗。
蘭舟,你以為呢?”
葉蘭舟心口有些沉,看著顧長淮那凝重的表情,再一次意識到,他真的不再是從前那個熊孩子了。
葉蘭舟沉聲道:“宣武侯病體初愈,皇上便迫不及待與他商討邊事,可見局勢已然迫在眉睫,刻不容緩。
顧長淮,你若愿意,我去向侯爺舉薦你。倘若他來日領(lǐng)兵打仗,我求他帶你同去,給你一個建功立業(yè)的機會!
顧長淮心頭狠狠一震,眸子微瞠:“他能答應(yīng)么?”
葉蘭舟認真地道:“我不知道,我去求他,他若是答應(yīng)最好,若是不答應(yīng),再想別的辦法。”
頓了頓,略有些無奈地道,“實在不行,你就再蟄伏幾年。
等孩子們長大了,你們叔侄一起發(fā)力,互為臂助,總比單打獨斗要好,你說是吧?”
顧長淮知道葉蘭舟是在安慰他,強笑了笑。
他后退一步,深深地作了個揖:“蘭舟,多謝你。”
“你不必謝我,我都是為了孩子們!比~蘭舟抬了抬手,示意他起來。
“顧長淮,若宣武侯肯帶你去軍中,我與你同去!
“你說什么?!”顧長淮大驚,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