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劉培蘭激動沖過來時,她恍然驚醒般,騰地站起來。
“怎么樣?錢拿來了吧?”
劉培蘭連忙點(diǎn)頭:“嫂子,你表妹和嫂子真是好人。她們借了我們錢,還開車送我來醫(yī)院!
“什么?”韓麗麗嚇了一大跳,驚慌張望來去,“她來了?!江婉來了?她來做什么?!我不是說了嗎?不要讓她知道我在這兒——”
“沒有!眲⑴嗵m趕忙解釋:“她只送我到醫(yī)院門口。路我都不認(rèn)得……她是好心送我過來!
韓麗麗一聽就郁悶:“她算哪門子的好心?她是巴不得能看到我現(xiàn)在有多狼狽!”
劉培蘭不敢反駁,匆匆將袋子擱下,掏出了內(nèi)衣兜里的錢。
“嫂子,都在這兒了。我抱侄女,你麻利繳費(fèi)去吧!
韓麗麗連忙將女兒遞過去,滿眼都是那一沓錢。
“多少?你跟她拿了多少?”
劉培蘭搖頭:“不知道,我沒數(shù)。”
她長這么大第一次跟人借錢,還都不是她認(rèn)得的人。
她早就羞愧得不行,哪里敢當(dāng)著人家的面數(shù)多少錢。
江婉讓她收起來,她就麻利照辦了。
韓麗麗顫抖著手,快速數(shù)了數(shù)。
“咋就五十塊?沒了?”
劉培蘭喃喃低聲:“嫂子,五十塊……不少了!
好多人一個月也賺不了五十塊。
而且醫(yī)生說了,醫(yī)藥費(fèi)還需要十幾塊。給侄女看病已經(jīng)夠了。
韓麗麗卻不滿冷哼:“她以為她是誰?她不過是我家收養(yǎng)的孤女。怎么?現(xiàn)在靠我施舍過上好日子了,就敢瞧不起我了?真是狼心狗肺!就這么一點(diǎn)錢?打發(fā)乞丐?”
劉培蘭縮了縮腦袋,遲疑問:“嫂子,你說什么呢?我怎么聽不懂!
“沒什么!表n麗麗沒好氣答。
劉培蘭似乎想起什么,提醒一句:“嫂子,你家大嫂還問了咱們的情況。她也掏錢借咱們了,還說有事就去找她幫忙,別客氣。她呀,人挺好的!
“好什么好?”韓麗麗氣惱否認(rèn):“那個老娘們好在哪兒?要不是她纏著我大哥,我大哥也犯不著娶她一個山里女人!”
劉培蘭不敢接話,默默哄了哄懷里扭動的小侄女。
韓麗麗追問:“她們住一塊兒?是不是?聽說那山里女人給江婉帶孩子,是吧?”
“是!眲⑴嗵m低聲:“她抱著一個孩子,大概六七個月大。模樣很俊俏,小臉圓嘟嘟,白乎乎,看著好可愛!
韓麗麗不屑冷哼:“江婉現(xiàn)在可了不得了!傍上了陸子豪后,連生娃都有人幫忙帶。不就生了一個娃嗎?自己就帶不了了?真是懶貨!”
劉培蘭催促:“嫂子,去給小侄女繳費(fèi)取藥吧!
“不急。”韓麗麗解釋:“早些時候醫(yī)生說了,還要測一測體溫!
劉培蘭看著臉色青白的小侄女,很是心疼。
“嫂子,醫(yī)生不是說得給小侄女喂奶粉嗎?要不——就買一包吧!
“買就買!表n麗麗抖了抖錢,“先繳費(fèi),再去買奶粉。要買就買幾包,省得她老生病。”
醫(yī)生說,孩子還小,前期都靠母乳提供營養(yǎng)。
可她生下老三后,出月子兩個月后就又懷上了。
懷孕以后,奶水就漸漸沒了。
老三沒了奶水,只能喝米糊或面糊糊。
醫(yī)生說,孩子營養(yǎng)不良,讓她們必須給孩子喂多幾個月奶粉,不然更容易生病。
韓麗麗將錢揣起來,似乎很隨意吩咐。
“你認(rèn)得路了,下回還是你去拿錢。”
?
劉培蘭目瞪口呆。
韓麗麗下巴微揚(yáng),一副理不直氣也壯的口吻。
“怕什么?這是江婉欠我的。當(dāng)初她嫁的人是我不要的。要不是我不要,哪里輪到她今天過上好日子。說到底,她的好日子就是我給的。她現(xiàn)在那么有錢,我跟她要點(diǎn)錢又怎么了!
劉培蘭微窘,支吾:“嫂子,哪能這么說……”
“不能這么說還能怎么說?”韓麗麗憤恨:“要不是嫁給你哥那個窮光蛋,我至于過得這么慘嗎?媳婦媳婦養(yǎng)不起,孩子孩子養(yǎng)不了,考個大學(xué)都得幾年——廢物一個!盡會拖累我!”
劉培蘭不敢說話了,埋著腦袋哄小侄女。
韓麗麗冷哼一聲,轉(zhuǎn)頭下樓去繳費(fèi)。
一會兒后,醫(yī)生給她們重新安排了病房。
劉培蘭跑出去買了一包奶粉,沖泡一瓶給小侄女喝。
小家伙餓極了,吧唧吧唧喝完,很快閉眼睡著了。
這時,劉培民牽著兩個兒子來了。
這幾年劉培民常常熬夜讀書,盡管只有三十來歲,卻已經(jīng)白了許多發(fā)絲。
又因?yàn)槌圆伙,穿不暖,臉色蠟黃又瘦削,又因?yàn)殚L期伏案寫作佝僂著背,看著似乎四五十歲的樣子。
兩個孩子都瞪著眼睛,怯怯張望四周,鼻子下掛著顯眼的鼻涕。
“哥!”劉培蘭驚喜喊:“我們在這兒!
劉培民麻利牽著兒子過來,問:“妞妞怎么樣了?能出院了沒?”
“快了!眲⑴嗵m答:“醫(yī)生說下午如果不拉肚子了,就能出院!
劉培民松一口氣,見病房里只有小女兒睡著,并沒有妻子的蹤跡。
“你大嫂呢?跑哪兒去了?”
劉培蘭搖頭:“嫂子說她出去買點(diǎn)東西。”
“她哪來的錢?”劉培民疑惑問:“她之前不說她沒錢了嗎?”
劉培蘭眼神微閃,將早上的事盡數(shù)說給大哥知曉。
劉培民想起了江婉來,問:“她……她家在京都住的是什么房子?很富裕吧?”
這位表姨嫁入陽城的老豪門陸家,本來還想借著她的關(guān)系進(jìn)人家的紡織廠。
誰料還沒開始走動,紡織廠就變了天!
有人說,陸家人都被下了獄,好像是犯了什么大錯。
那會兒,他麻利跟妻子商量說,別跟陸家或表姨扯上關(guān)系,連帶叮囑幾個舅哥,甚至是老岳父和岳母也一并叮囑。
幸好表姨子還算有自知之明,陸家出事后就躲得密密實(shí)實(shí)的,從來沒往韓家去。
后來聽說他們搬去中山街住,日常生活還過得不錯。
那會兒,韓麗麗總隔三差五笑嘻嘻,炫耀說她選丈夫眼光好,沒挑那個陸子豪,不然就只能等慘。
意外的是,陸子豪并沒有判刑,而是被罰每天掃大街。
韓麗麗卻沒為表姨子高興,反而覺得不可思議,說陸子豪應(yīng)該進(jìn)監(jiān)獄幾年才對。
他沒覺得什么對不對,叮囑妻子別跟表姨子走太近,省得被牽連上。
妻子卻說她一向討厭表妹,跟表妹沒什么感情,不可能去搭理她。
不料,后來陸家很快崛起,買了新宅子,日子越過越好。
聽老丈人說,表姨每個月都給他錢或飯票肉票,對老人家很是孝順。
大舅哥跟這個表妹走得很近,甚至有段日子還住到了一起。
也許是一榮俱榮的緣故,陸家的日子越發(fā)火旺,大舅哥也一舉考上了大學(xué)。
表姨子還給大舅哥的那個外地媳婦安排了工作,對老丈人花錢尤其大方。
后來,他埋頭苦學(xué),幾乎兩耳不聞窗外事。
妻子卻隔三差五跟家里鬧翻,隨后帶孩子回娘家去住。
他時不時得回去哄她,偶然一次看到妻子在哭,問她哭什么,不料卻被狠狠罵了一頓。
妻子說,她的表妹丈夫已經(jīng)飛黃騰達(dá),接了她去京都享福。
不僅一家子都住在京都,買了大宅子,還買了大車子。
他有些不明所以。
妻子哭哭啼啼說都怪她當(dāng)初眼瞎,早知道就該挑陸子豪,而不是他這個窮光蛋。
本以為陸子豪會窮上十幾年,誰知不到兩年立刻就能東山再起。
更令她無法接受的是他竟沒能考上大學(xué),連一份正式養(yǎng)家糊口的工作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