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母蠱,在我體內(nèi)!
他就那樣漫不經(jīng)心,語調(diào)隨意地,把真相說出來了。
惡劣得這樣坦蕩,叫林鈺根本難以適應(yīng)。
粉拳在袖中死死握緊,她分明早就猜到,可親耳聽他說出來,還是忍不住想扇他一巴掌。
又或許被他的直接給感染了,林鈺問:“怎么解蠱?”
她沒有一絲驚訝,叫許晉宣那雙瑞鳳眼瞇了瞇。
實話告訴她:“生一個我的孩子!
“你混蛋!”
林鈺實在忍無可忍,一拳捶向他肩頭。
力道有些重,上頭還有她指甲刮出的傷口,男人挨了一下,差點悶哼出聲。
“不想生?那就別解了!
跟他講道理,受挫的永遠是自己,林鈺深有體會。
可聽到如此絕望的解蠱方式,她寧愿男人沒有說真話。
“你騙我的是不是!痹匍_口已經(jīng)忍不住哽咽,“你明知道我會很在意自己的孩子,你故意這樣說,想要捆住我!
她開始想,一定是這樣。那天他對自己講,女人煉蠱會反噬到孩子身上,她就放棄了。
所以他知道,孩子是自己不會犧牲的東西。
“許晉宣,你太卑鄙了。”
許晉宣盯著她看了片刻。
隨即撂了碗筷,起身到書架前翻找。
很快瘦長的指節(jié)一頓,他撥下一本蠱案,甩到林鈺面前。
“不信的話,自己看!
林鈺第一反應(yīng),這是本很舊的書,紙頁雖平整卻纖薄泛黃,墨跡看著也頗有些年頭。
她很快找到了情蠱相關(guān)的記載,內(nèi)容詳實,越過前面冗長的煉制過程,她的確看到了解蠱的法子:子母蠱宿主結(jié)合,蠱毒隨新生兒落地消散。
她很努力地想要找到一些特例,可是沒有,再往后記載的案例中沒有其他解法了。
許晉宣冷靜地看著她,甚至在她哭得厲害時遞上方巾,又說:“蠱是我下的,所以我給你選擇,解不解,由你決定!
“誰要你故作大度!”
后來林鈺又罵了他好幾句,一句比一句難聽,許晉宣卻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
只有死氣沉沉的模樣他不喜歡,其余時候,哪怕她毫不體面地破口大罵,男人也并不打算制止。
有那么一瞬,林鈺很想和他同歸于盡。
上輩子殺了她不夠,這輩子還要來玩弄自己。
可一轉(zhuǎn)頭她又覺得不行,死而復(fù)生的事能有幾回,好不容易活了,又怎么能為了報復(fù)他就去死。
對,林鈺對自己說著,“我的命比許晉宣的,更加貴重!
哪怕他天潢貴胄,自己出身商賈之家,林鈺也能斬釘截鐵地說,自己的命比他更貴。
許晉宣不得不承認(rèn),她比自己想的要強。
哪怕看著還是一副嬌嬌無力的模樣,可那日崩潰過后,她很快又調(diào)整過來了。
甚至知道了需要他,沒再鬧著要分房睡。
許晉宣當(dāng)然也知道,這不代表她屈服,她只是單純做著對自己最有利的事。
且脾氣又見長了,稍不順心就要罵自己幾句,有時聽得他牙癢癢,非要弄得她求饒也沒用,下了榻就不認(rèn)人。
當(dāng)真難馴啊。
不過許晉宣還是滿意的,他想著,這樣一個小東西,就算嫁給自己,也還是不會屈服的。
算自己慧眼識珠,往后身畔有她,必然不會無趣。
林鈺也發(fā)覺,對他和對旁人是不同的。
越是與他親近,自己便越是認(rèn)真豎起身上每一根刺,將他扎得血流不止才好。
可漸漸的又不得不接受事實:許晉宣喜歡自己身上的刺。
她越是憤怒反抗,他就越滿意。
瘋子,世上怎會有這樣的人呢。
林鈺接連彷徨了許多日,卻也不得不在他身邊把日子過下去。
她偶爾會想起家里,想起從前寧靜平淡的日子,想起娘親,想起林霽,還有鳴淵。
想著想著,船靠岸了。
屋外有人說,宮里的儀仗候在岸邊。
林鈺立刻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男人,雖不是自己的身份,心卻也提到了嗓子眼。
偏偏許晉宣反應(yīng)不大,什么也不說,就牽著她往外走。
上回登岸已經(jīng)時隔十幾日,瞧見岸上兩隊肅穆的宮人,裝點華麗的轎攆,林鈺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為首之人躬身作揖,林鈺又暗暗吃了一驚。
竟然是沈漣的養(yǎng)父,當(dāng)日在婚宴上見過的沈太師。
他說,他是受陛下所托,來接許晉宣的。
邊上還有一個賠笑的老內(nèi)侍,伸出手臂請他上去。
林鈺以為他會坐到那轎攆中,一時又開始苦惱,自己該怎么辦,這些人知道自己是誰嗎;是該和許晉宣一同坐上轎攆,還是干脆先離開,在宮外安頓自己。
然而,許晉宣只是冷淡瞥一眼堪稱浩蕩的儀仗。
拉過她的手,隨心所欲地往前走。
林鈺也是沒反應(yīng)過來,走出兩丈路,回過頭去看身后人。
那內(nèi)侍面露驚訝,似乎是想上前勸阻,卻被沈太師攔下了。
沒過多久,那兩列儀仗動身,空的轎攆被抬起來,浩浩蕩蕩跟在兩人身后。
路上不是空的,百姓并未被肅清,都探頭探腦看著這略顯怪異的隊伍。
一男一女在跟前走,儀仗在身后跟。
“許晉宣……”
林鈺怎么都沒想到,到京都的第一日會是這樣,像游街一般被許多人觀看。
偏偏拉著他的男人無知無覺似的,還問她:“累了?”
是累,心更累。
許晉宣很快又說:“你累了就去坐轎攆!
他是鐵了心要自己走,林鈺聽出來了。
可那是為皇子準(zhǔn)備的儀仗和轎攆,林鈺當(dāng)然知道自己坐不得。
沒應(yīng)聲,許晉宣卻忽然定住腳步。
身后一大隊人也陸續(xù)停下。
那內(nèi)侍連忙上前問:“殿下可是累了?眼下離皇宮還有數(shù)里路,不妨坐上……”
不等他說完,許晉宣拉著人上前。
林鈺以為他要拉著自己一起坐,可沒想到身子一輕,只有她被抱了上去。
“許晉宣!”她不敢在這種場合喧嘩,壓低的嗓音也滿是不敢置信。
男人的神色透著玩味,卻又與平日逗弄自己時有些不同。
他立刻退出轎攆外,在眾人驚異目光中說了聲:“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