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客為主起來,絲毫不見心虛。
倒是許晉宣對上她有氣無力的質(zhì)問,眉峰一挑。
來之前就察覺到異常,她一開口又如此犀利,幾乎立刻就招來了男人的疑心。
“那我走了!
還沒等到這小東西主動低頭,許晉宣想著,她也沒什么事。
“等等——”林鈺卻不想功虧一簣,撐著身子在榻上坐起來。
腦瓜轉(zhuǎn)得飛快,問他:“我為何,忽然暈了過去?”
真是個好問題,她自己都這樣想。
許晉宣知道她體內(nèi)有情蠱,林鈺自己也知道。
許晉宣卻并不清楚,她已經(jīng)知道了。
有些繞,不過歸根結(jié)底,在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林鈺還是能占到上風。
“許晉宣,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很奇怪。從很久之前開始,我一見到你就心神不寧,為什么會這樣?”
她邁出試探的一步,看見男人背身立在原地,她能想見,他一定在費心想借口。
可最終只聽他反問了句:“是嗎?”
聽那語調(diào),似乎還有些意外。
林鈺不自覺揪緊裙擺,怎么這樣說起來,倒像是自己愛慕他已久。
眼前有兩個選擇,一是干脆再進一步,質(zhì)問他有沒有用蠱毒影響自己;二則是后退,那今日的事便不了了之了。
“我就是覺得很奇怪,”她嗓音放低,裝作剛醒來氣息不穩(wěn)的模樣,“我明明,不可能對你有那個意思的!
這句話自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許晉宣轉(zhuǎn)身,對上她滿是困惑求知的一雙眼。
“為何不可能?”
“因為你弄垮了我的家!
跟他走、登上船,這些舊賬卻從沒算過。
只要她把這些搬出來,怎么都該是自己占上風。
林鈺這樣盤算著,見他一步一踱朝自己走來,蹲下身,竟是嗤笑一聲。
“你那個家何須我弄,本就要倒的!
以為他要冷言冷語,許晉宣卻難得對她講:“當初那人尋到我,你們家就已經(jīng)在他口袋里了;為我所用,對你未必是壞事!
林鈺分了神,去想他口中的“那人”。
“你是說,齊叔!甭犝f他也在船上,可林鈺從未見過。
許晉宣點點頭,“該這樣想,失了家業(yè),卻有一個做皇后的女兒,想想也不虧了!
林鈺卻不敢想,因為他說了“皇后”。
就算他真把自己娶了,也只是王妃而已。
他就這樣輕飄飄把野心掛在嘴邊。
或許是震驚的模樣失神太過,許晉宣抬手,拍了拍她的臉頰,“這就嚇傻了?”
林鈺在他的注視下,艱難咽了一口唾沫。
男人又說:“我說過不在意你恨我,倘若你還是想算到我頭上,也隨意。”
話說到這份上,林鈺最初的目的有些模糊了。
愣愣問她:“那晚迎呢?”
晚迎這個名字,對許晉宣來說是有些陌生的。
略微反應片刻才反應過來,是放到林家的那個細作。
“她咎由自取!辈幌喔捎肿圆涣苛Φ娜,許晉宣沒興趣多提。
林鈺不清楚晚迎先前的欺瞞背叛,只反復咂摸著“咎由自取”四個字,越想越覺得諷刺。
“那……”幾經(jīng)斟酌,她還是選了開口問,“倘若我不曾去過云霧山,不曾結(jié)識你,又恰好壞了你的打算!
“你會殺我嗎?”
她牢牢盯著那人的眼睛,盡管已經(jīng)知道答案,還是莫名期待著他的答復。
可就算兩人相識至今,親密到躺過同一張床榻,許晉宣還是沒過多猶豫。
他說:“會。”
隨即想到什么,抬手撫她前額,如愛撫親自喂養(yǎng)的小獸。
“所以林鈺,你運氣不錯!
少女唇角扯了扯,忽然不知該擺出什么神情面對他。
許晉宣這個人吧,或許會不把真相告訴你,但好像也不喜歡說假話。
她敢擔保換作天下大多男子,他們都會亡羊補牢說上一句:自然不會,你與她不同。
可許晉宣會明確地告訴你,沒什么不一樣。
撐在榻上的指節(jié)不斷收緊,林鈺從前是畏懼他,到了今日,才真有幾分品到“恨”的滋味。
“很不甘心?”許晉宣自然察覺了。
可他也因此興奮,因為要馴服的小東西怕是意志更堅定了。
似乎還叫他扳回一城,畢竟她說那句“又不是只有你可以”的時候,整個人傲氣得很。
現(xiàn)在,輪到自己了。
林鈺只覺腦中“嗡嗡”亂響,想叫這人因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愧疚,這根本就是一步死棋。
他本就道德淡泊,從床上那點事就能看出來。
“你滾!
林鈺不想再看見他,側(cè)身躺下背對他,沒過多久,就聽見了關(guān)門聲。
今日這場裝暈,她沒能占到便宜。
夜里熄了燭火林鈺都翻來覆去地想,自己竟然輸在太講道理,許晉宣輕飄飄承認的事,自己或許會因此愧疚一輩子。
這一日之后,兩人又實打?qū)嵗淞巳铡?br>離京都越來越近了,林鈺心底那點茫然和不安都被勾出來,許晉宣卻格外沉得住氣,至今還沒主動尋過她。
冷戰(zhàn)的第三個夜里,林鈺又開始不受控地想他。
且和從前每一次都不同,這回她想到了更深、更羞恥的接觸,在他的床榻上,在他書案邊的圈椅上。
那夜同人置氣之后,她沒再去拿過新的蠱案,而她搬回來的那一堆里壓根就沒有情蠱。
這東西是個禍害,一日不解,她就有軟肋捏在人手里。
怎么辦呢。
哪怕深知自己是被蠱毒影響,她依舊不愿被欲望掌控,渾身灼燒之際,理智似也被燒了個干凈。
去求許晉宣不會體面的,絕對不會。
他從前就說自己是“蕩婦”,倘若她主動去求,更加逃不過被他揶揄戲弄的命運。
少女翻了個身,試圖強迫自己入睡,也忽視那些不斷在血液中叫囂的欲望。
可是沒用,在林鈺懷疑自己是不是會昏厥時,她幾乎身不由己地坐起來,下榻,穿了鞋。
她妥協(xié)了,還是命最重要。
帶著近乎絕望的心情走到許晉宣門前,林鈺拋去教養(yǎng),直接推開那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