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的公共頻道里死寂一片,原本還算繁榮的空間站,如今一條船也沒有。
大塊小塊的金屬和垃圾懸浮著,像是天邊的星辰。
鈾合金炮彈在角落里幽幽地釋放輻射,等待著有緣的打撈船員將它撈起。納米酸蝕魚雷放出的納米機器人像黃色的云籠罩著區(qū)域,把一切能用的不能用的,值錢的不值錢的物質分解。
啞彈鑲在裝甲和船體里,稍有不慎便會爆炸,尸體起起落落,被戰(zhàn)場沖擊波推著高速撞上尚未關閉的感應雷,給死寂的戰(zhàn)場添加一點怪誕的活力。
這就是戰(zhàn)場,哪怕戰(zhàn)爭結束,這里依然有大量機械造物,依照制造者的指令,忠實地執(zhí)行任務,對路過的無辜者送上死亡的大禮。
海盜頭子忙著修船清點損失,并等待康達給予他們補償和獎勵,普通海盜們剛剛經歷了險死還生的大戰(zhàn),這會兒把酒館、妓院和鴨窩擠得水泄不通。
作為這片太空唯一有活力的部分,寰宇聯(lián)合的艦隊分散開來正忙著打撈物資。
這里的殘骸太多了,且每隔一陣就有殘骸撞上感應雷炸毀,李斌已經通知了穿山甲打撈公司的其他艦隊火速趕來撈一筆。
以運輸艦隊為核心,作業(yè)艦隊四下散開,船員們帶著安全繩,在推進器的輔助下清理太空垃圾,為打撈平臺和其他打撈船只的作業(yè)做準備。
這些太空垃圾小的只有指甲蓋大小甚至更細碎,大的足有七八米大,但都是合金和融毀的設備殘片,如今的李斌已經看不上它們了,他安排艦隊優(yōu)先打撈速子科技的船只,并派遣老獨眼和李廠振帶著武裝水手登陸殘骸帶走船上的傷員。
“我們是穿山甲打撈公司的作業(yè)隊,我們是中立隊伍,前來清理戰(zhàn)場救治傷員,請不要對我們開火!”
在殘骸里多輪告示后,工程組打開幽魂級相位補給艦的貨艙,探照燈四下掃著,根據(jù)生命檢測儀,他們很快在顛倒的集裝箱中發(fā)現(xiàn)了幸存者。
是一名女性,她的整條胳膊在爆炸中被集裝箱壓扁,但沉重的集裝箱砸扁胳膊的同時,也幫她鎖住了傷口破損處,讓她不至于因氧氣泄露和快速失血導致的死亡。
她流著淚捏著槍,顫抖著指著李廠振,在看清李廠振背后滑稽地比耶的卡通穿山甲后,她緊繃的神經終于松懈,沒有海盜會用這么弱智的Logo,她終于有救了。于是這位戰(zhàn)俘松開手指,氣槍脫手飄出去,整個人昏了過去。
“給我氣釘槍和密封軟膠,把她的太空服先封閉起來,然后切掉多余的骨肉帶去找阿曼達。”李廠振冷靜地使用戰(zhàn)場救治術,向手下喊道。
類似的事情在各大速子科技的飛船殘骸里發(fā)生,除了整艘船被艦載AI判定為徹底損毀,人員生還率為0%的船只外,寰宇聯(lián)合正竭力救援所有傷員。
此時李斌正帶著作戰(zhàn)艦隊守住雷場的缺口,把其他早早躲在附近,覬覦雷場內殘骸的其他打撈艦隊堵在外面。
就在杰夫里跟一眾船長、艦隊指揮唇槍舌戰(zhàn)時,探測器檢測到幾道爆炸,一開始李斌還以為是啞彈引爆了,結果私人頻道接到了李廠振的信號。
終端投影里,李廠振滿腦袋是血,頭盔破了個洞用密封膠草草堵上,他喘著粗氣道:
“大哥!海盜突然朝我們作業(yè)的殘骸射了導彈,工程組死了十幾號人,伏爾甘也受傷了!傷得好重,醫(yī)生說肝被扎破了,肚子都穿了!”
李斌的臉瞬間黑下來,他把指揮權交給伊莎,在對方的注視中留下一句“挑一個嘴最臭的,滅了他!敝苯訐Q乘穿梭機朝雷場內趕去。
伊莎看著匆匆離去的李斌,打開公共頻道聽了兩秒便摘下耳機:“艦隊注意,目標方晶巖打撈艦隊,陣型散開……”
無毛貓?zhí)枺ɡ戆l(fā)師級)醫(yī)務室,原本躺在醫(yī)療倉里的速子科技船員被丟出來,嘴里直吐血的伏爾甘躺在里面,剛剛注入麻醉劑,幾條機械部剪開被血黏在皮膚上的太空服,正在清理傷口。
阿曼達遠程操控著醫(yī)療倉,嘴里念叨不停:
“還好我在提比瑟那星練了不少手,不然這個手術就只能讓機器去做了,那樣的話他的肝臟會被直接切除四分之三,未來兩年他都沒法從事體力勞動了。你們把血包準備好,抽出合金后肯定會大出血,我需要打開肝臟傷口縫合血管,然后才能用激光縫合器縫合臟器!
李斌看著臉跟雪一樣白,嘴唇發(fā)黑的伏爾甘,面無表情:“到底怎么回事?”
朱進耷拉著眼瞼說:“我們真的在正常作業(yè)打撈,識別碼也打開了,應答器也開著的,結果一個像是地獄犬級但大得多,形狀凄慘的海盜船突發(fā)射了幾枚導彈,直接把伏爾甘帶人開辟的堆棧區(qū)炸了,伏爾甘當時在深層作業(yè)沒被直接波及,堆棧區(qū)的人和貨都沒了!
“有聯(lián)絡過嗎?”
“聯(lián)絡過,對面沒有回話!
“船呢?”
“正在往康達之巢的泊區(qū)飛。”
李斌聽完點點頭,拍了拍朱進的肩膀:“讓大伙繼續(xù)作業(yè),死傷者的撫恤和補償我來解決!
說完他離開醫(yī)務室,將事情起因經過發(fā)給了廣武和文喜,很快文喜便回了消息:
“不是自由海盜,應該是康達的下屬。”
而廣武稍晚了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說:
“拿點補償就收手吧李斌老哥,別想著報仇了。您就算把這事兒直接發(fā)給海盜王,他都不會受到多少處罰……蛇魔畢竟是王的愛將!
李斌深吸一口氣,找了個艙室把自己關起來,以個人名義給蛇魔發(fā)去了通訊請求。
這次倒是接通了,不過不是蛇魔那張桀驁的臉,而是一個腦袋上紋著征伐級護衛(wèi)艦的海盜。
李斌彬彬有禮地詢問蛇魔襲擊自己的緣由,并強調了穿山甲打撈公司也有海盜王的股份,那海盜心不在焉地聽著,顯然并不放在心上:
“……蛇魔還是我們公司的vvip,我們一直貫徹竭力服務尊貴客戶的準則,請問我們是哪里做的不好,又或者得罪了他嗎?”
那海盜在投影里無聊地挖著鼻子,聽到李斌的提問,茫然地啊了一聲:“哦,你問我。课也恢腊,我接你通訊就是奉老大的命令,給你說兩句話。”
“你吃喝生意都靠我們海盜供著,說白了你就是我們一條狗,要認清楚自己的位置,你先救速子科技那幫雜種放著海盜不管,已經取死有道。”
“第二句是,你個清潔工少裝大吃獨食,把雷場讓開,我們老大要看這些打撈艦隊狗咬狗哈哈!”
李斌表情不變,像是死人一樣看著挖鼻孔的海盜,那海盜被李斌盯得一股涼氣從尾椎骨竄上腦門,他哆嗦了一下,瞬間又覺得自己堂堂海盜竟然被一個商人嚇到了,他小聲嘀咕了句“無聊,掛了!”就要下線。
這時李斌扯出一個笑容:“再見,期待我們下次生意!
“誰跟你做生意,一條狗而已。”說完切斷通訊。
艙室里沒有開燈,宇宙里恒星的光通過舷窗射進來,照亮了李斌的下半張臉,露出笑著的嘴角,另外半張臉藏在光照不到的死角里,一雙眸子在漆黑中眨也不眨:
“這可就由不得你了……蛇魔是吧,你等著,我得想個法子把你弄死!
小行星帶,離散幾何號艦橋。
借助中繼通訊器,即便在這里鎮(zhèn)壓艦隊也能監(jiān)聽到星系所有的公開聊天和信息傳輸。
雷場外打撈艦隊和穿山甲打撈公司從對峙到交戰(zhàn)的經過都被他們聽得一清二楚,曼哈頓敲了敲寶座的扶手:
“所以這個穿山甲打撈公司是個什么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