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輦之內(nèi),一名面容陰鷙、額生獨角的年輕妖族正閉目養(yǎng)神,忽然似有所感,微微掀開車簾一角,瞥向窗外云層,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殿下,怎么了?”
身旁一位氣息淵深的老妖低聲問道。
年輕妖族收回目光,搖了搖頭,語氣帶著一絲天生的倨傲:
“沒什么。只是覺得,這九域殘界的天空,法則真是令人不適,連靈氣都如此稀薄,難以想象,這等貧瘠之地,竟需要本王親自前來!
老妖恭敬回道:
“殿下忍耐一二,據(jù)聞那位九域女帝白玉伽,據(jù)傳得到過上古妖神的完整傳承,風華絕代,更執(zhí)掌此界權(quán)柄。
若能與她聯(lián)姻,不光能夠開辟一方疆土,對我等尋找那片大陸的下落也大有裨益!
云層之上,江塵隱匿身形,氣息與天地合一,下方車輦內(nèi)的對話一字不落地傳入他耳中。
那年輕妖族聞言,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眼神掃過下方大地,掠過那些在田間勞作、氣息微弱的人族,輕蔑道:
“人族?如此孱弱不堪的種族,所見過的最強者恐怕也不過是凡間入圣境,留之何用?
依本王看,不如趁此機會,將這一族徹底從九域抹去,將這片天地徹底化為我妖族之樂土,何必搞什么人妖共治,平添麻煩?想必那位女帝,也會樂見其成!
那老妖聞言,臉上恭敬之色未減,眼中卻掠過一絲深深忌憚,連忙壓低聲音道:
“殿下,萬萬不可!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嗯?”
年輕妖族眉頭一皺,顯然對老妖的反對有些不悅。
老妖深吸一口氣,語氣凝重:
“殿下有所不知,據(jù)我們探查到此界流傳的說法,三百年前,這片殘破的天地,曾誕生過一位名為江塵的人族強者!”
“江塵?”
年輕妖族念著這個名字,依舊不以為意,
“區(qū)區(qū)下界之名,有何特異?”
“殿下,此人...非同小可!”
老妖的聲音愈發(fā)低沉,甚至帶上了一絲敬畏,
“傳聞他不過百歲之齡,便已橫推九域無敵,更是在一場涉及天界的大戰(zhàn)中,于黑暗大陸,親手斬殺了導致九域崩壞的罪魁禍首——當時妖族至尊白暮!
其戰(zhàn)績,堪稱逆天!”
“哦?竟能斬殺妖界至尊?倒也算個人物!
年輕妖族稍稍收斂了輕視,但依舊點評道:
“不過,這里所謂的至尊,放在我伏妖國,或許也堪堪摸到妖神的門檻罷了。
即便他天賦異稟,如今三百年過去,若未隕落,頂天也就是個天人境初期?中期?在我界,也算一方豪強,但...”
“殿下!”
老妖打斷了他,說出收集來的信息,
“問題的關鍵不在于他當時的實力,而在于...他之后所做之事!他在斬殺白暮、平息浩劫之后,功德圓滿,引動了天門開啟!
他...飛升了!成功跨越天門,被某個上位星域收為弟子!”
“飛升!?”
年輕妖族終于動容,坐直了身體,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驚疑不定之色,
“你確定?竟是百歲飛升?這...即便是在某些上位星域,百歲成就天人也堪稱絕世奇才了!此界法則殘破如此,他是如何做到的?”
“千真萬確!此事在此界流傳甚廣,被視為亙古未有的神跡,也是此界人族至今仍能存續(xù)的最大依仗和精神象征!”
老妖重重點頭,
“殿下請想,如此人物,飛升天界已有數(shù)百年!
數(shù)百年修行,以他那恐怖的天資,其實力如今到了何種地步,誰人能料?
此界人族中,必然還有他的親眷、宗門、傳承!若我們貿(mào)然將此界人族抹去,便是與他結(jié)下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一旦他日后感知,或是其天界師門追究下來...”
老妖沒有再說下去,但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車輦內(nèi)陷入了短暫沉默,
片刻后,年輕妖族猛地一甩袖袍,發(fā)出一聲冷笑,強行驅(qū)散了那絲忌憚:
“哼!呵...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天界廣袤無垠,諸天強者如云,他一個下界飛升者,無根浮萍,即便有些天賦,又能掀起多大風浪?難道還能比得上我表兄不成?”
他的語氣重新變得倨傲起來,甚至帶著一種與有榮焉的自豪:
“本王表兄——連云!萬年前便已從妖界飛升,進入天妖域修行!前些時日,更是通過秘法傳回訊息,他如今已是天妖域的核心弟子,深得宗門器重!
天妖域是何等存在?那是統(tǒng)御西天萬妖的無上圣地!即便在天界,也是龐然大物,位列西方天域前十的超級星域!
據(jù)說,天妖域的域主,可是深受宇拓大帝的器重!
說到“天妖域”和“宇拓大帝”時,他的語氣充滿了榮耀與自豪。
“我表兄能成為其核心弟子,天賦實力豈是那區(qū)區(qū)下界江塵可比?據(jù)表兄信中所言,他如今修為,恐怕早已踏入妖靈境巔峰,距離更高的境界也不過一步之遙!”
年輕妖族越說越是得意,
“若那江塵真敢不知死活,為此界螻蟻出手,本王便不惜代價,懇請表兄降下一縷法身投影!
以表兄通天修為,碾死一個初入天人境的下界飛升者,如同碾死一只螞蟻!正好斷了他的大道,讓他此生苦修付諸東流!”
老妖聽到“連云上尊”的消息,臉上也立刻露出一抹敬畏至極的笑容,妖界也曾有天界歷練的修士降臨,
但聽到連云的名號后,一個個灰頭土臉,各種告饒,甚至把身上帶來寶物都獻出來了,足可見連云上尊在天界何等風光,
“是是是!是老奴糊涂了!竟忘了連云上尊這層關系!上尊天縱奇才,萬年時間便已是天妖巔峰,將來必成天妖域大能,豈是那無名下界江塵可比?”
他話鋒一轉(zhuǎn),又說出最新得到的消息:
“殿下,據(jù)老奴所得最新密報,連云上尊似乎因其杰出表現(xiàn),已獲準帶領部分同門,通過妖界連接天凡兩界的特殊通道,不日便將降臨妖界!
我們此行若是能將與九域女帝聯(lián)姻、并尋得那‘黑暗大陸’線索的差事辦得漂亮,立下大功。
屆時上尊降臨,心懷大悅,說不定便會念及殿下之功、血脈之情,親自帶殿下前往天妖域修行!那才是我伏妖國千百年來最大的榮耀!”
“哈哈!說得好!”年
輕妖族聞言大喜,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隨表兄踏入天妖域,俯瞰萬界的風光場景,心中的那點因為此界“貧瘠”而產(chǎn)生的不快也一掃而空。
隊伍妖氣再次蒸騰,加速朝著天都方向行進,絲毫未曾察覺,剛剛他們所有的對話,包括對九域的覬覦,都被云層上的江塵,聽得一清二楚。
江塵立于云端,面色平靜,唯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寒芒,
“他們?yōu)楹我筚M周章地尋找黑暗大陸?那片區(qū)域,除了龍族遺跡還有無數(shù)的死靈獸,難道還隱藏著什么連我都不知道的秘密?
或者說...白暮當年瘋狂到要吞噬天地大道,其背后,是否也與這片大陸更深層的秘密有關?”
他回想起當年踏入黑暗大陸的情形,因為白暮吞噬九域大道,江塵被迫與之一戰(zhàn),
他并未能深入探索那片大陸,雖然前進了千萬里,但對于那片仿佛沒有盡頭的大陸而言,恐怕依舊只是最外圍。
天妖域他自是聽說過,那是西天域一方強大的上位星域,妖族林立,實力在整個西天域都能排進前十,極其強橫。
真正讓江塵心生警惕的是——妖界連接天凡兩界的通道,以及妖界能隨意跨越虛空,降臨九域。
“難道這三百年間,九域世界的天地壁障因當年之事變得更加脆弱,或者出現(xiàn)了什么未知的變故,已經(jīng)無法完全隔絕外界強者了嗎?”
若真如此,對于剛剛恢復一絲元氣的九域而言,無疑是滅頂之災。
天妖域這樣的龐然大物,若對其產(chǎn)生興趣,只需隨便派幾個天驕,就足以橫掃九域。
萬年前,九域強者輩出,尚且在域外妖魔入侵下?lián)p失慘重,何況是如今這般凋零的景象?
若不是自己恰巧因為空間裂縫歸來,等到那所謂的“連云上尊”帶領天妖域強者降臨,白玉伽、常曦她們,如何能抵擋?
整個九域,恐怕真會成為妖界和天妖域予取予求的殖民地,人族命運堪憂。
想到此處,江塵不再有絲毫耽擱。
他目光一冷,周身氣息不再刻意完全收斂,驟然加速!
轟!
江塵的身影以超越下方妖族隊伍想象的速度撕裂云層,朝著天都方向疾掠而去,盡管此界壓制強大,但他無形中散發(fā)的一絲氣機,依舊帶著凌駕于凡塵之上的磅礴與威嚴!
“吼嗚——!”
下方,那八頭用來拉車的猙獰異獸,本是伏妖國精心培育的兇物,此刻卻仿佛感受到了天敵降臨,齊齊發(fā)出凄厲的悲鳴,四肢發(fā)軟,瘋狂地掙扎起來,瞬間令整個行進中的隊伍人仰馬翻,陣形大亂!
轟。
車輦劇烈搖晃,險些側(cè)翻。
“發(fā)生什么事了?”
車輦內(nèi),剛剛還在暢想未來的年輕妖族皇子猝不及防,一頭撞在車壁上,他穩(wěn)住身形,暴怒不已,掀開車簾厲聲喝問,一臉的驚怒交加。
外面的護衛(wèi)一陣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受驚的異獸,一名護衛(wèi)慌忙上前稟報,臉上帶著驚疑不定:
“回...回殿下!方才...方才似乎有一股極其恐怖的氣流掠過,引動了天地法則震蕩,驚了獸駕...但那氣息消失得極快,已經(jīng)遠去了...”
“廢物!連幾頭畜生都看不!”
年輕妖族皇子怒罵一聲,環(huán)顧四周云海,卻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只能將這歸咎于此地混亂的天地法則,悻悻地坐回車內(nèi),胸中因剛才的狼狽而積郁的怒火更盛,
“該死的殘破之地!待本王娶了那女帝,定要好好‘整治’一番這片天地!”
。。。
與此同時,九域核心——天都城。
這座巨城建立不足兩百年,坐落的位置卻極為特殊,正是在當年黑暗大陸與九域接壤、最終分離之處。
這里曾是天地法則崩壞最嚴重、空間最不穩(wěn)定的區(qū)域,大地破碎,虛空裂縫時有顯現(xiàn)。
女帝白玉伽,將帝都定于此地,頗有“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決絕意味,她以無上妖力與九域氣運為基,不斷穩(wěn)固修補此地的空間,將虛空裂縫一道道修復。
此刻,天都城上空,一片巨大的空間漣漪正在劇烈蕩漾,仿佛隨時會撕裂開來,
白玉伽懸浮于空,身穿素白袍服,容顏絕美卻帶著難言的疲憊,她雙手結(jié)印,周身澎湃的妖力如同浩瀚江河,源源不斷地注入空間裂痕之中,竭力將其彌合。
她臉色蒼白如紙,額前秀發(fā)被汗水打濕,顯然消耗巨大。
終于,在一陣劇烈光芒閃爍后,那道空間裂痕發(fā)出一聲嗡鳴,緩緩愈合,恢復了平靜。
白玉伽松了口氣,身形微微一晃,幾乎要從空中墜落。
一道清麗身影立刻飛身而上,扶住了她,并將一枚散發(fā)著濃郁藥香的八品靈丹迅速送入白玉伽口中,正是人族圣地之主——常曦。
如今三百年過去,當年的故人零落,魔族女帝凰南卿在穩(wěn)定九域后,已帶領大部分魔族子民,借助裂空獸離開了九域,
人族返虛,四大圣地之主,也僅剩常曦一位幸存。
如今這片天地,能稱得上巔峰強者的,僅有三位:被凰南卿特意留下、守護此界平衡的魔族夜王,人族圣主常曦,以及身負上古妖神傳承、整合了妖族、登臨帝位的女帝白玉伽。
服下丹藥,白玉伽的臉色略微恢復了一絲紅潤,但眉宇間的倦意和本源的損耗,卻非普通丹藥能夠彌補。
常曦看著她,眸光復雜,她曾立誓斬盡天下妖族,可唯獨對眼前這個女子,恨意全無。
正是白玉伽,在江塵離去后,以鐵血手段鎮(zhèn)壓了妖族內(nèi)部最后的不服之聲,斬殺了企圖趁亂崛起的最后兩位妖神,
也是她,不惜耗損自身本源,三百年來如一日地引導兩族之力,共同修復這片滿目瘡痍的天地,
若無白玉伽,九域或許早已徹底崩壞。
“值得嗎?”
常曦輕聲問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
如此消耗本源,每一次穩(wěn)固虛空,都可能傷及你的根基!
白玉伽望向遠方,那是黑暗大陸曾經(jīng)存在的方向,眸光清澈而堅定,輕輕答道:
“我要在他回來之前,為他看好這片天地!
常曦沉默片刻,低聲道:
“如果...他不回來了呢?”
白玉伽聞言,微微怔了一下,隨即唇角牽起一抹極淡卻驚心動魄的笑容,更多的卻是一種無悔的執(zhí)念:
“那就不回來吧。”
天都城雖日益繁華,已成為九域中心,但白玉伽的居所卻異常簡樸。
她并未住在奢華帝宮,而是將當年天武城內(nèi),江塵曾經(jīng)居住過的那座小院,原封不動地移到了天都中心,并設下禁制,尋常人不得靠近。
她就在那里處理政務,也在那里休息,仿佛如此,就能離那個人近一些。
常曦心中動容。她想起了另一位女子——秦紫煙。
當年,秦紫煙在得知妖界可能存在通往天界的不穩(wěn)定通道后,便毅然決然,孤身一人前往妖界,只為尋找那一絲渺茫的希望,去尋找那個或許早已...
她不想下去。
而白玉伽,則選擇了另一種方式,她留了下來,用自己的一切,守護那個人曾經(jīng)守護過的世界,等待一個或許永不會歸來的身影。
其實,常曦知道當年的真相,江塵并非正常飛升,他是以燃燒生命、斷絕未來大道為代價,才強行斬殺了白暮,平息滅世之災。
天門大開復又關閉,江塵借助空間通道前往天界,這意味著,即便江塵成功踏入天界,也很可能根基盡毀,成為一個廢人,甚至...可能早已隕落在天界的某個角落。
這件事,白玉伽比她更清楚,因為當年最后時刻,是她親眼目睹了江塵的決絕與犧牲,
但她卻近乎偏執(zhí)地堅信,那個創(chuàng)造了無數(shù)奇跡的男人,絕不會就那樣默默無聞地死去。
他一定還活著。
白玉伽和秦紫煙,兩個性格,甚至種族完全不同的女子,以不同的方式去守護他存在的痕跡。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急匆匆飛掠至觀星臺下,躬身行禮:“陛下!常曦圣主!”
來者臉上帶著一個巨大傷痕,自帶一股兇悍之氣,但眉宇間卻多了幾分沉穩(wěn)與滄桑,正是如今的白虎族族長——姬軒。
之所以是他是白虎族長,其一,是因為當年他與江塵之間亦敵亦友的復雜關系,某種程度上算是“故人”,
其二...實在也是因為當年遭遇白暮屠殺后,白虎族就只剩下他這么一個了,別無選擇。
此刻,姬軒臉色凝重,快步走進院內(nèi),也顧不上太多禮節(jié),沉聲稟報道:
“陛下,圣主!伏妖國的使者又來了!這次陣仗更大,帶隊的是伏妖國的一位皇子,名為崢朔。他們...他們帶來的國書,言辭傲慢,其目的...似乎是向陛下您...提親!”
常曦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白玉伽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厭惡與怒意,剛平復下去的氣息又微微波動起來。
“提親?哼,他們還真是不死心!”
常曦亦是面覆寒霜:
“伏妖國狼子野心,覬覦我九域已久。先前幾次派使者前來,名為建交,實為探查虛實,威逼利誘,想要陛下臣服,共享關于黑暗大陸的訊息。
此番竟敢直接提出如此無禮要求,簡直欺人太甚!”
姬軒補充道:
“崢朔皇子態(tài)度極為囂張,隨行護衛(wèi)實力極強,有多名妖神強者,他們距離天都已經(jīng)不足千萬里,并且昨日已經(jīng)遞來國書,揚言要陛下盡快給予答復,否則...”
“否則怎樣?”
白玉伽冷聲問道。
姬軒咬牙道:
“否則,便視為九域?qū)λ麄兊奶翎,將不再保證兩界和平!”
“咳咳咳...”
白玉伽強行平復心中的憤懣,還未來得及說話,便連連咳了幾下,嘴角溢出一縷血絲,久久難以平復,
“告訴他們,朕身體不適,今日不見客,讓他們明日帝殿朝會時,再遞國書!”
“...是!”
姬軒目露不忍之色,
在與妖界強者的幾次接觸中,姬軒明顯感受到他們對九域生靈的鄙夷和不屑,不光是人族,甚至就連妖族,同樣被輕視,
似乎只有他們妖界的原住民,才是真正的妖族。
他明白此時的白玉伽處境何其艱難,不光要耗費妖力穩(wěn)固九域大道,還要提防妖界入侵,甚至在伏妖國提出如此無理的要求后,
依舊只能強行忍下,因為這九域中,還有江塵為數(shù)不多的親眷、故友...
。。。
天都城廓已遙遙在望,巍峨如山岳,凝聚著兩族氣運,在殘陽下泛著淡淡金輝。
然而,江塵并未直接入城,他的目光被城外一處景象吸引。
就在官道旁,一片臨時清理出的空地上,竟排起了一條長龍般的隊伍,綿延數(shù)里,望不到盡頭。
隊伍中,既有斷臂殘肢、氣息萎靡的人族修士,也有身上帶著猙獰傷口、妖氣渙散的妖族。
在隊伍的最前方,簡單支著幾個涼棚,一個頭發(fā)花白、身形佝僂的老者,正為一名受傷的武者把脈。
老者面容布滿皺紋,氣息衰弱,
但周圍那些等待的傷者,其中不乏真元境、神游境,甚至還有幾位妖圣級別的強者,無一不是神色恭謹,安靜等待,看向老者的目光中充滿了由衷的感激與敬重。
江塵一眼便認出了老者,眸光劇顫,
黃西川。
當年對自己屢屢照顧的黃伯父,
時光荏苒,故人蒼老如斯,以他的資質(zhì),能活到這個年齡,已是丹藥延壽的極限。
此時,黃西川顫巍巍地拿起筆,想要為面前傷者寫下藥方,但那枯槁的手卻不住顫抖,筆尖在紙上劃出幾道墨痕,未能成字。
“黃長老!”
身后一名作侍從打扮、氣息內(nèi)斂的妖族男子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眼中滿是心疼與不忍,
“您歇息一下吧!已經(jīng)連續(xù)不停兩天兩夜了,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黃西川艱難地喘了口氣,混濁的眼中卻透著一股堅決,他緩緩搖了搖頭,
“不了...歇不得。這些人,還有這些妖族,都是為了重建我九域山河,與天災、與那些死靈獸搏殺負地傷...
老夫時日無多,這把老骨頭,最后能做的,也就是多治幾個傷患,多活幾條性命...”
他頓了頓,望向巍峨的天都城,眼中掠過一絲追憶與柔和,輕聲道:
“如此,也算是對這好不容易保下來的九域,有個交代...對塵兒,也有個交代!
那妖族侍從聞言,鼻尖一酸,險些落下淚來,他是女帝白玉伽派來照顧和保護黃西川的秘衛(wèi),境界乃是妖帝初期,
他深知,陛下曾尋來無數(shù)延壽靈藥,但黃長老的身體早已油盡燈枯,神魂開始衰敗,非丹藥能救。
陛下最后只能暗令,在長老最后的時光里,讓他去做最想做的事,護他周全,遂他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