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城之外,連綿數(shù)里的軍營已經(jīng)駐扎在此,正是來自西南總管府的大軍,由勇毅候盧一方與低調(diào)喬裝的李思純統(tǒng)帥,馮王姬景俢的五千鐵騎卻不知去向。
數(shù)萬大軍整裝列隊,旌旗林立,連空氣中都仿佛彌漫著濃濃殺氣。
可惜他們?nèi)季奂趯Π,面對湍急洶涌的河水似是一籌莫展。
大軍包圍了畢城的西和北兩側(cè)城門,城門內(nèi)早已聚集了無數(shù)人,俱是來自西南各族的族人,城頭之上也早已準(zhǔn)備好了滾石檑木以及長弓和拋石器,守城兵望著河對岸的朝廷大軍正在肆意嘲笑著。
赤水河就是他們的倚仗,就是他們安心的來源,朝廷來再多人也沒用。
“來!老子等著你們攻城!”
“實在不行射幾箭吧,要不然灰溜溜的回去太不好看嘿!”
“從河底淌過來也成,只要小心別讓河水沖走。”
“……”
一聲聲笑罵從城頭守軍口中而出,極盡嘲諷,大軍前方那桿大旗下的盧一方面沉似水,卻只能冷冷看著。
只是沒人知道,這時畢城西南方那座高聳的鬼頭峰頂,正有百人聚集在此,他們身后都背著一個包裹,臉上沒有表情,連眼神都是灰色的。
在他們的面前站著一個清瘦的中年人,正平靜地看著山峰下方的畢城。
銹衣堂,林止陌從死囚牢中選出的特殊隊伍,用來執(zhí)行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用他們本就要死的命,換取他們家人的平安和富貴。
中年人正是曾經(jīng)的錦衣衛(wèi)千戶,后被林止陌特別調(diào)用的柯景岳。
王安詡也在,身邊還跟著和他一起爬上山的鄧元,正氣喘吁吁臉色蒼白地坐在地上,一點都不顧及他小公爺?shù)男蜗蟆?br>“早知道這么累,我就不跟上來了!
王安詡看了他一眼,說道:“不來你會后悔!
鄧元翻了個白眼:“我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后悔了!
王安詡沒再理他,轉(zhuǎn)身對柯景岳道:“柯大人,請!
柯景岳點點頭,輕喝一聲:“開始準(zhǔn)備!”
百名銹衣堂死囚齊齊解下身后包裹,就地打開,露出其中一堆亂七八糟的不知道什么東西,然后手腳麻利的拼裝了起來,片刻之后,就在鄧元驚愕的目光中組裝成型了。
那是兩塊蝙蝠翅膀一樣的東西,用竹條鐵絲做成了類似套袖的式樣,不過看長度比一個常人的臂展要長出不少。
翼裝,一個本來不該出現(xiàn)在這個年代的東西,而且致死率非常高的玩意,被林止陌弄出來了。
這東西說白了就是用桿件、繩索以及作為翅膀的布組成的。
桿件用的是韌性極強的鐵竹,輕巧又結(jié)實。
繩索是棕麻牛筋和鐵絲絞合而成。
而翅膀稍微復(fù)雜些,用的是廣東行省獨有的莨綢,輕薄強韌而又不透風(fēng)。
這是來自他那個世界的極限運動裝備,但是他們有降落傘安全繩什么亂七八糟的保護(hù)措施,大武沒有,卻有銹衣堂。
本就該死之人,有微小的概率能活下去,且不論死活都能得到誘人的賞賜,他們的家人也會因此得到無與倫比的待遇。
于是當(dāng)被柯景岳選中時,那些死囚幾乎沒人能拒絕這樣的條件。
百人全都已經(jīng)組裝并且穿戴好了翼裝,齊齊看著柯景岳,灰暗的眼神終于多了些神采。
興奮、緊張、害怕,但卻沒有畏縮。
柯景岳依然冷漠如故,目光在百人身上緩緩掃過,又側(cè)頭看向王安詡。
王安詡的心卻有些難受,不管是不是死囚,可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是一條條生命。
他強忍著不再去看他們,看了看空中那輪明媚的驕陽,又伸手試了試風(fēng)力,說道:“可以了。”
柯景岳點點頭,面向那百人,一字一頓道:“銹衣堂,赴死!”
百人齊齊單膝跪倒,向柯景岳行了一禮,隨即起身,來到峰頂崖邊。
一個接一個,縱身躍出,黑色的翼裝在空中展開,在鼓蕩的西南風(fēng)中如一只鷹隼般急速朝著下方滑翔而去。
畢城南門,幾個土人無聊的坐在城頭,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朝廷大軍都集結(jié)在西門和北門,城中的大半人手也全都過去了,不是為了守城,只是為了看對方怎樣的無可奈何,他們好盡情嘲笑。
被留在這里的都是些沒有背景沒有靠山的部落中人,反正南門外的河段是最寬的,河水經(jīng)過一個彎口過來,也變得比另兩邊的城外更為湍急,朝廷大軍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從這里攻城,他們守在此處甚至都能睡一覺。
“也不知道那邊打沒打起來!庇腥伺ゎ^看著那邊的方向,喃喃自語。
另一人立刻嘲笑道:“打個屁,畢城就這么大,你聽到動靜了么?”
“也是,就畢城這地形,再給他們十天功夫都難打過來。”
“十天?三個月都……啊,你們看,那是什么?”
那人話才說了一半,忽然間止住,隨即跳了起來,眼睛瞪大看向西南方的空中。
其他人被他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齊齊朝著他目光所指的方向看去,然后所有人的表情全都變得和他一樣,瞠目結(jié)舌,愣在了那里。
西南的空中,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黑點,在一碧如洗的藍(lán)天映襯下顯得極為醒目。
那些黑點似乎在急速落下,很快就能看清,那些不是黑點,竟然是一個個長著翅膀的……人?
人怎么可能有翅膀?怎么可能會飛?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可事實卻真的如此,因為他們清楚的看到那些人正在空中借著風(fēng)力朝畢城的方向飛來。
忽然,有人的翅膀歪了一下,接著就真和斷了線的風(fēng)箏一般,旋轉(zhuǎn)著直直落了下去,城頭上一雙雙目光緊緊跟著,看著那人掉進(jìn)湍急的河水中,瞬間消失不見。
接著又有第二個,第三個……連著有好幾人都是如此,從空中掉落,摔進(jìn)河里。
空中有那么多人,只是掉下去幾個而已,剩下的難道都是要準(zhǔn)備飛進(jìn)城里來?
可是就算他們?nèi)硷w進(jìn)城里,那又能造成多大的影響?難道就靠這些人就能奪城了?
念頭還沒轉(zhuǎn)完,空中的飛人已經(jīng)臨近城上,銹衣堂的百人隊明顯都經(jīng)過不知多少次的練習(xí),只見他們調(diào)整著臂展的角度和姿勢,竟開始盤旋起來。
終于有人反應(yīng)了過來,急聲高喊道:“快!快示警!”
城頭金鐘被敲響,那是城門遭受攻擊的警示,不消片刻就會從城中其他方向趕來大批救援。
就在這時第一個飛人終于落入了城中,他落下的位置有些不巧,是離城門有好一段距離的民宅,砰的一聲,煙塵升騰,他撞破了屋頂直接掉入房子里。
接著又一個落了下來,這次的更不幸,落下不穩(wěn),在離著地面還有數(shù)丈時失了重心,最終重重摔在地上,頓時摔得滿臉是血,一條手臂也明顯斷了。
立刻有幾十個土人圍了上來,眼中露出驚喜,死死盯著那對翅膀一般的東西。
可是那個銹衣堂死士卻用那只完好的手從懷中掏出一根竹管丟在身邊,又掏出一個火煤,點燃竹管口的引線。
滋滋滋……
火星輕濺,土人們已經(jīng)圍了上來,然后就見那死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沾血的白牙,接著……
轟!
一聲巨響,火光吞沒了那名死士,以及他身邊的所有人。
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死士落入城中,有不幸掉落的,也有幸運著陸的,而其中十幾人已殺向城頭,朝著開啟城門的絞盤而去。
城外的河對岸,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一支披堅執(zhí)銳的鐵甲軍,黑色的盔甲在陽光下閃著幽幽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