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冥淵靜靜佇立在樹蔭下，許久沒有開口。
我踮起腳，在他緊抿的唇角印下一吻，淡聲詢問，“龍冥淵，咱們什么時候離開這里�。俊�
他嗓音略帶點(diǎn)啞，“你不喜歡這里嗎？”
我摸著旁邊遮天蔽日的松樹，語調(diào)輕快，“喜歡，但太不真實(shí)了�！�
龍冥淵垂眸，長睫之下藏匿了所有情緒，“你是何時發(fā)現(xiàn)的？”
我淺淺一笑，“何時發(fā)現(xiàn)這里只是個幻境，而并非空間裂縫嗎？”
龍冥淵眉峰微微蹙著。
“奶奶曾說過，幻境之中，沒有活物。所以偌大的森林里，我沒找到一只動物，連飛鳥蟬蟲都沒見著。就像那天，我們在鼎湖岸邊坐了一下午，卻釣不上來一條魚……
我照鏡子時，宮殿里的所有銅鏡都無法呈像。
我沒去過什么空間裂縫，但我想，就算那是另一個空間維度，也應(yīng)該是宇宙中真實(shí)存在的，肯定不是假的吧？
你用幻境困住我，為什么？”我平淡地問道。
龍冥淵握著我的手如同溺水般痙攣，內(nèi)心仿佛在忍受劇烈痛苦的掙扎。
“這里不好嗎？我們可以像第一世那樣，在一起很久很久……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你走完這一生�！�
我閉上眼睛，左心室斷斷續(xù)續(xù)傳來像撕裂般的疼痛，“龍冥淵，這里很美，可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真或假，重要嗎？”他凜冽的嗓音里帶著不擇手段的殘忍，“只要我是真的不就行了？那個天地容不下你我，但我可以為你創(chuàng)造一片天地出來！”
我搖頭，淚水已經(jīng)在眼眶打轉(zhuǎn)，還是強(qiáng)忍著沒有讓它落下。
“我的夢，你都知道了？”
龍冥淵啞聲道，“那晚，我問你夢見了什么，你不肯說。但我從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你倒在血泊中的死相……”
我的心臟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攥緊，酸楚的滋味蔓延到眼角，主動抱住他的腰，把臉和淚水都埋進(jìn)了他的胸膛里。
“鹿靈的預(yù)見之能從未出錯，我真的會死……對不對？所以你才想出了這個法子，要將我永遠(yuǎn)囚禁在幻境之中……”
龍冥淵下頜線條陡峻料峭，緊繃的肌肉傳遞出一種無法修飾的痛苦，“這是唯一的辦法�！�
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嘴角扯出一個有些難看的微笑，“龍冥淵，我或許貪生，卻并不怕死。前世不怕，今世亦不怕。
我知道，你也從未畏懼過死亡，我們害怕的只是再度失去彼此。
猜到這里只是幻境的時候，我也想過，要不要配合你繼續(xù)演下去……
但我發(fā)現(xiàn)，我做不到。
幻境終究是幻境，我們可以住在這里一年、兩年，但時間久了，總還是要出去的。
帶我離開這里吧，我們不能沉溺在幻境里面。
你有你要解決的困境與仇恨，我也有我要背負(fù)的職責(zé)和義務(wù)。
我們當(dāng)甩手掌柜了，誰又來替我們呢？
說好的不回避，干嘛又要拉上我當(dāng)逃兵，你這樣做，和敖順有什么區(qū)別？”
龍冥淵仿佛隱忍到了極致，卻根本沒能隱藏住他眼底的偏執(zhí)，“我不想你死……如果你覺得這一切無法釋懷，我可以讓你徹底忘記！”
“不要！”我厲聲拒絕，語調(diào)是從未有過的堅毅，“如果你敢抹去我的記憶，我絕不會原諒你！”
他晦暗的目光讓我有些害怕。
我不想讓他做出更可怖的事情來，索性抬手抱緊他的肩頸，吻住他緊抿的薄唇。
他反身抱住我，奪回了主動權(quán)，吻里摻雜著絕望。
用力撫摩我的頭發(fā)和面頰，骨節(jié)分明的手止不住顫抖，像是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松手我就被洪水沖走。
我瀕臨窒息，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咬破了自己的唇，將血液渡給了他。
龍冥淵嘗到了那股血腥的氣息，猛然睜眼，想要后退，卻被我扯著衣襟拉了回來。
他起初還想克制自己的欲念，終是敵不過鹿血的迷亂。
那雙修長如玉的手繃起分明的骨線，死死扣在我的腰間。
情感強(qiáng)烈而直白，無需開口便能感應(yīng)。
幻境里沒有時間，我們不知已經(jīng)廝磨了多少個晝夜。
幕天席地間，我們放浪形骸，這是我們最為契合的一次。
那種刻骨的歡愉，讓我方才明白了一個詞，抵死纏綿。
哪怕我的生命只剩下這么幾個晝夜，也勝過數(shù)千年的彷徨與孤獨(dú)。
結(jié)束后，我躺在他的懷里，閑閑玩著他的長生辮，笑道，“你說，我們這算不算生則同寢死同穴？”
“怎么死？極樂至死嗎……”
龍冥淵音色甚至還是清冷的，可我明顯感覺到側(cè)腰上的長指再度收緊。
我連忙用手按住他的唇，“先不做，就這樣抱著，我們說會兒話�！�
他展開臂彎環(huán)過我的腰，輕而易舉把我撈了起來。
“我死之后，麻煩你替我尋找到拯救鹿族的辦法，我欠鹿琰的實(shí)在太多了�！�
龍冥淵不置可否，“我也欠他良多�！�
我低頭，眼前這張臉俊美得好似象牙純釉雕刻出來的，棱角清晰，白璧無瑕。
我忍不住伸手去摩挲他的眉眼，想把這張臉牢牢記在靈魂里，告誡自己，即便輪回轉(zhuǎn)世，也永遠(yuǎn)不要忘記。
“下一世，你可不可以早點(diǎn)來尋我？不要再讓我等那么久，也不要讓我被龍冥澤騙了……”說到最后，我已成哭腔。
龍冥淵沒有回答，而是親昵地用鼻梁蹭著我的鎖骨，又一次開始。
我急促地喘息，身體被迫放松到了極限。
情到濃時，是刺穿靈魂的戰(zhàn)栗。
耳邊傳來他低啞難辨的嗓音，“浮世三千，神佛滿天，不及你林間驚鴻一瞥……”
我耳膜振聾發(fā)聵，瞬間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他卻用手掌捂住了我的雙眼，大腦仿佛被洗滌過一樣，無數(shù)相處的畫面如幻燈片般從我眼前消逝，最后只剩一片空白。
意識徹底崩塌之前，是他隱忍而低柔的聲線，輕聲訴說著。
“所有的痛苦都由我來背負(fù)，天亮之后，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