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兒從小教養(yǎng)在我身邊,性子也隨我有些狠厲,但是他意外的很喜歡這個義舅舅。
大皇子赫連鈺是朝堂另外一大勢力王家的妃子所生,他天姿不錯,行事作風與賀溶郅頗為相似,養(yǎng)成了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
第七位皇子降生,是赫連鈺的弟弟,取名為赫連寒。
他是最像赫連璟的,卻從小被當做女孩子養(yǎng),模樣有些乖覺可愛,我并不討厭他。
賀溶郅也有了一個自己的孩子,是個女兒,還在襁褓時帶進宮里,我見過一次。
我對修兒說:“ 等她長大了,修兒要娶她為妻,照顧她,保護她。”
修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戳了戳女嬰的臉,逗得她咯咯直笑。
赫連寒發(fā)現了一個陌生的孩子,也好奇的湊過頭來看。此時,他已經恢復了男兒身正是調皮搗蛋的年紀,他把女嬰的臉使勁捏了捏,她哇哇大哭不止。
賀溶郅心疼的把女兒抱在懷里耐心哄了很久。
隨后趕來的赫連鈺聯合修兒揪著他的耳朵,把他狠狠的教訓了一頓才算作罷。
悠悠歲月,靜謐美好。
我做噩夢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
我曾奢望就這樣一直持續(xù)下去,也挺好的。
修兒十歲,立儲黨派之爭初見端倪。賀家的勢力登峰造極必招人眼紅,而物極必衰的道理我懂,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
赫連璟經歷了一場莫名的刺殺,所有疑點都指向了賀溶郅。還未經大理寺審查,賀溶郅就主動招認了罪行,被直接判處滅門。
一切發(fā)生的太快,我甚至來不及行動,就被限制了自由,困在宮內。
當時的我被沖昏了頭腦,完全沒有意識到,一開始就是一場預謀。
我跪在御書房門口求見赫連璟,他不愿現身。
我便在門口大聲質問他:“為什么?!為什么要處死賀溶郅!你明明知道,他不會反叛的……”
我們三人之間青梅竹馬的情義,比誰都清楚,賀溶郅他根本不會……
說到最后,我已經拋去尊嚴傲氣只剩下了苦苦哀求,“赫連璟,我求求你……放過他……”
緊閉的房門被砰的一腳踹開,赫連璟氣勢洶洶的走到我面前,手用力的捏住我的下顎,強迫我抬頭看向他。
他的眼睛幾乎沁了血:“你求朕,你有什么臉面為了他求朕?朕最愛的女人心中一直裝的是別人,你嫁給朕也不過是為了利用……皇后,你究竟是不是鐵石心腸?!你把朕的真心又置于何地?”
我拂開他的手脫離他的桎梏,冷聲而笑:“真心?利用?你娶我難道就全部都是真心,不帶一絲一毫利益算計嗎?!父親同我談話時,你就站在門外,你知道,只要娶了我,賀家會支持你登上皇位。沒有賀家,會有你的今時今日嗎?若說利用,我們不過是半斤八兩罷了!
他的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緒:“賀昭藍,原來你一直是這樣看我的!
自他登基以來,第一次沒有用朕這個孤高的稱謂,而是用了我。
“這是事實!
他的眼眸閃出一絲陰蟄狠厲:“對,沒有賀家,沒有賀溶郅,不會有朕的今時今日,F在朕偏偏要忘恩負義,滅了賀家!
“不,你不能這樣做!”
他沉聲吩咐:“喜公公,將皇后送回宮中,嚴加看管不許她踏出宮門半步!另外派人宣慕丞相進宮見朕。”
“是,陛下!
“不,不要……”我不管不顧拽住他的衣袍哀求,“我可以舍棄賀家不要權勢,也可以不做皇后,我只求你留賀溶郅一條性命。”
“皇后對他可真是情真意切!”
他注視我良久,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隨手拋在地上。定睛一看,是一枚平安符,我一眼就能認出,這是當年他們少年出征時,我親手所做。這些年,他竟然還一直帶在身邊。
金線壓繡的騰龍履,一腳踩碎歷經歲月早已磨損的不成樣子的平安符,亦是踏平了過去。
“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送皇后回宮!”
一隊侍衛(wèi)押解住我的肩膀,在喜公公的陪護下送回了后宮。
沒多久,賀溶郅已伏誅的消息傳來,尸體經由檢驗完畢,即將拿去火化。我尋求別的法子,付出一點代價擺脫了侍衛(wèi),只為在見他最后一面。
那一日,我繞著高高的朱墻在宮內肆意狂奔。身后的宮殿像是張開血盆大口的野獸,就像是那個不斷折磨我的噩夢折射出來實景一般,想要把我吞噬。
周遭的景致不斷倒退,往事一幕幕浮現。
我一路跌跌撞撞,慌不擇路,跑丟了一只鞋也不知道,任由粗礪的砂石將我的腳磨得鮮血淋漓。
我怎么追也還是遲了一步,賀溶郅的尸體已融化成一堆骨灰。我唯一的光亮熄滅了,那些黑暗的噩夢成為我此生逃脫不了的桎梏。
我一個趔趄摔在地上,披頭散發(fā),像是一個瘋子般狂笑不止。
我發(fā)誓要讓他們所有人付出該有的代價。
……
殘酷的回憶被外面?zhèn)鱽硪魂囙须s的聲音打斷。
“奴婢參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這里是嫻妃娘娘的居所,您不能擅闖啊……”
“讓開!”
平時待人和善的太子,厲色看了阻攔自己的綠衣侍女一眼,沉聲問道:“寒王妃她是不是在里面?”
“回太子殿下,寒王妃……她確實在里面與娘娘敘話……”
太子聽到暗衛(wèi)稟報,赫連修帶了寒王妃入宮,心中有不好的預感,便急急忙忙趕來。
他不顧宮女的阻攔,闊步進入殿內,率先恭敬行禮:“見過嫻妃娘娘!
嫻妃冷笑:“太子別來無恙。”
客套話之后,他轉頭關切的看向慕凌霜,“霜兒,你沒事吧?”
“太子,你怎么來了?我沒事啊,我能有什么事?我擱這聽故事呢!
“你沒事就好,我早些送你回去吧。以免七弟擔心!
嫻妃漫不經心地吹了吹用鳳仙花染成的紅色指甲:“本宮的故事還沒說完,太子急什么?”
對啊,故事還沒講完呢,為什么她從皇后變成了嫻妃?雍王死后又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他們兄弟之間反目?
“太子,你莫不是心虛了?”
慕凌霜有些驚訝:“心虛什么?難道這事和太子也有關?”
“當年奉旨滅雍王滿門的,不是別人,正是這位假仁假義的太子殿下。太子,本宮說的可有假?”
太子……竟然是太子……
難怪赫連鈺曾經說過,其實我也做過很壞的事,原來是指這個嗎?
“沒錯,是我做的!碧犹谷坏,“霜兒,你愿意聽我解釋嗎?”
慕凌霜有點木訥的點了點頭。
嫻妃提醒道:“太子可是你的仇人!你是他的女兒怎么可以忘記仇恨!”
“我覺得太子不是壞人!
太子看了她一眼:“霜兒,謝謝你相信我,我們走吧,你想知道的,我會一一告訴你!
準備離開之前,她又想起來什么,咚咚咚的跑到嫻妃面前,把自己手中的一盞兔子燈塞進她手里。
“您不是怕黑嘛,這是宮外買來的,雖然不值錢,但是很可愛,送給你。沒事多點幾盞燈唄,這宮殿黑漆漆的多嚇人啊。有空多曬曬太陽,陽光一點,凡事往好的方面想想,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的。”
嫻妃看著圓鼓鼓的兔子燈,散發(fā)出溫暖的光芒,有些失神:“也許,有些方面,你和他還是很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