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站在那里,看著邱杰的尸體,想著他生前狡猾多端、兇神惡煞的樣子,只覺得像做了場漫長的噩夢。
雖然江舟作為當(dāng)事人本該回避,但魯春秋來電說她最了解情況,做完尸檢后回來如實匯報和配合調(diào)查,不需要回避。
江舟在確保不會破壞現(xiàn)場的情況下,對邱杰進行了簡單的檢查。
除了四處槍傷,其他砸傷、炸傷、燒傷部位遍布全身。
江舟將相關(guān)數(shù)據(jù)與影像資料保存好,以作為后面調(diào)查事故的重要依據(jù)。
*
回到公安局,心理輔導(dǎo)小組被通知為參與此次行動的人員提供必要的心理疏導(dǎo),幫助他們緩解目睹極端場面后可能產(chǎn)生的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
江舟換上一套干凈的工作服,坐在心理輔導(dǎo)室里,聽心理輔導(dǎo)員問無關(guān)痛癢的問題時,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
地下室的爆炸摧毀了一個空間,炸死了一個變態(tài)連環(huán)殺人犯,也將邱杰的部分罪惡隱藏了起來。
他那晚交代的罪行,只是他諸多罪行中的小部分。
誰也不知道,邱杰還裝著多少可怕的秘密。
但不管怎樣,因果循環(huán),惡有惡報。
邱杰作惡多端,最終不得好死,這是天意的安排。
她能死里逃生,能在千鈞一發(fā)之際,被楚城救出來,也是善有善報,是上天垂憐。
所以,活的時候,還是要心存敬畏,行善積德,不以惡小而為。
“江主任?江主任?”
對面的心理輔導(dǎo)員問了半天不見江舟回應(yīng),伸手在她眼前晃,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她。
江舟回過神兒來,看著心理輔導(dǎo)員年輕的臉,突然就想起當(dāng)年的自己,也是對著發(fā)愣的楚城晃手,提醒他集中精神聽自己說話。
“楚帆,你能不能好好聽老師說話?我很嚴肅地告訴你,別以為你小就能干壞事!”
“老師,你長得真好看。”
記憶紛沓至來,江舟想起那些零碎的往事,只覺得又好笑又稀奇。
原來,那時的楚城就是個小色狼啊……
對面的心理輔導(dǎo)員看著江舟一會兒發(fā)愣,一會兒傻笑,心里直打鼓。
完了,江主任不會是被嚇傻了吧?
“江、江主任,我知道你肯定受了嚴重刺激,如何在心靈的廢墟上重建自我,將是漫長和艱巨的任務(wù)。”
心理輔導(dǎo)員給自己做了一通心理健設(shè),壯著膽子安慰江舟。
“呵呵……”
江舟想到晚上要給楚城留門,忍不住開心地笑起來。
“你……你別笑,你別怕,我給你開點兒壓驚的藥,你吃了就好了!
小輔導(dǎo)員趕緊下猛藥,刷刷寫滿一張紙。
“辛苦你了,謝謝你。我沒事,去給別人做輔導(dǎo)吧!
江舟沒接藥單,她這么強大的心理素質(zhì),怎么會脆弱得不堪一擊?
何況,死的還是她的殺女仇人,她有什么可怕的?
小輔導(dǎo)員舉著藥方的手僵在半空,看著江舟起身揚長而去,半天才回過神兒,喃喃自語,“有病的人都說自己沒病……”
*
江舟下樓的時候,在五樓遇到了乘電梯的賀翔。
狹小的電梯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江舟暗暗告誡自己,千萬要小心應(yīng)對,不能露出破綻。
“江舟,你一整天跑哪兒去了?快下班了才來上班!
賀翔看她渾身上下干凈利落,壓在心頭的陰云消散不少。
“噢,反正我這個主任的職務(wù)也要讓給你準女婿了,調(diào)整申請也上報了,魯隊都不管我了!
江舟笑嘻嘻的,“你不是也說讓我少管閑事嗎?我最聽領(lǐng)導(dǎo)的話了!
賀翔狐疑地看著她,“你眼圈發(fā)青,一看就是熬夜了,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今天在家休息那么長時間,怎么還是這個鬼樣子?”
江舟神秘一笑,“我不得抓住青春的尾巴找點兒樂子?現(xiàn)在的小青年可不了得,花樣兒太多,我都應(yīng)付不過來!
“噢……哈哈……對,對,人就得想開點兒,不能跟自己過不去!
賀翔心頭疑云頓消,“你能想開我看著也高興,怎么說也是老同事,希望你輕輕松松的。”
“謝謝領(lǐng)導(dǎo)關(guān)心愛護。”
“江舟,你和楚城一直在一個科室,他平時吃什么藥沒有?”
賀翔憋了一會兒,又問。
“藥嘛……是有看到他吃,右歸丸,還有引陽索膠囊什么的,溫補腎陽、填精止遺的,就是壯陽藥!
江舟煞有介事地說,“我是好奇偷偷拉開他抽屜看的,可不敢明著問!
賀翔點點頭,“噢……唉!美中不足啊……”
“這世上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聽說好些人結(jié)婚后自然就好了,你別為賀箏操心了!
江舟心里想,楚城這招可夠狠的,害得人家父女天天憂心忡忡。
“對,楚城那身板真不至于!
賀翔笑起來。
一樓到了。
賀翔跟著江舟走出來,還沒有要放人的意思。
“賀副局還有事兒?”
江舟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又問。
“你上次去醫(yī)院打邱杰,說是打印蕭馥的問診記錄和病歷,打出來了嗎?”
賀翔裝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打什么呀,蕭馥用的可能是假名字,沒有病歷,問診記錄也對不上號。再說邱主任也說沒有叫蕭馥的病號去他們科室看病,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江舟和魯春秋早就想好了應(yīng)對之詞,當(dāng)即對答如流。
“噢,這樣。是,每天那么多人看病,好多為了保護自己的隱私,都不用真名掛號!
賀翔說,“你最近還見過邱主任嗎?”
“沒有,他和杜政明挺好,杜政明進去踩縫紉機了,他對我挺有意見,上次我去醫(yī)院找他,他都不給我好臉色,我沒事再去找他干什么?”
江舟睜著眼說瞎話。
“也是!
“賀副局哪里不舒服,要找邱主任看?”
“沒有,是我一個朋友說想找他看看,可是我這幾天我一直聯(lián)系不上他!
賀翔有些心神不寧,他給邱杰發(fā)短信,邱杰一直沒回復(fù)。
這種情況以前是沒有的。
“你去醫(yī)院問問,估計是出差做手術(shù)賺錢去了!
江舟給他支招。
“嗯,是說出差了……等他回來再說吧。你有事先去忙吧,看你急不可耐的樣子……”
賀翔沖江舟揮揮手。
江舟趕緊溜之大吉。
昨天晚上看審訊,今天一天驚心動魄,這會兒精神一放松,她都想就地放倒馬上睡一覺。
魯春秋給她放兩天假,她決定全用來補覺。
邱杰死了,她終于能安安穩(wěn)穩(wěn)睡個好覺了。
江舟腳步輕松地往外走,只覺得今天的太陽和天空都是嶄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