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形的虛影護(hù)在張初身前,像是一位護(hù)犢子的老者。
這時(shí),張初緩緩站起身。
他一步邁出,來到了虛影身邊,隨后目光落在了但青容身上。
許久之后,他嘆息一聲:“青容,我曾對你說過,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不是我不想陪伴在你身邊。
若這天下太平,我們兩個(gè)自當(dāng)能相濡以沫。
可若是這天下不在,我們兩個(gè)又如何茍活?
我怕我死在了外面,所以才告訴你,不如兩兩相忘。
于你,于我,這都是最好的選擇。”
話音落下,但青容的身軀顫抖的更厲害了。
她猛的仰起頭,看向張初語氣顫抖著道:“那鋒兒的事情,你怎么解釋?”
張初搖了搖頭,語氣依舊平靜道:“國鋒他,是好樣的!”
“就這些嗎?”
“就這些!”
“啊。!本座這就是毀了那現(xiàn)世!”
聽著但青容癲狂至極的聲音,張初一步邁出。
他單手掐訣立于胸前道:“那請師尊從弟子的尸體上踩過去!”
但青容剛要?jiǎng)由,聽到張初的話后,她再次怔在了原地?br>
她不斷地?fù)u著頭,語氣中滿是失望道:“你當(dāng)真要如此絕情?”
張初平靜地回答道:“當(dāng)真!”
下一秒,但青容的身軀緩緩軟倒在地。
她蹲在地上,臉上不斷有碎片崩開,隨后掉落在地上。
不多時(shí),那張清冽絕美的臉,變得面目全非。
張初一動(dòng)不動(dòng),只是默默的擋在但青容的身前。
那尊人形虛影與張初并肩而立。
許久之后,但青容俯下身子,開始一點(diǎn)點(diǎn)拾取掉落在地上的碎片。
每撿起一個(gè),她雙手顫抖的幅度就會變得越來越大。
隨著她雙手的顫抖,好不容易撿起來的碎片,又重新掉落在地上。
直到最后,她也沒能撿起一個(gè)碎片。
忽然,她雙手捂面開始失聲痛哭了起來。
“你個(gè)負(fù)心的狗東西!本座殺了你!
殺了你!”
話語雖狠厲,但她說話的聲音卻越來越微弱,越來越無助。
這時(shí),房里的香燭氣味越來越濃郁。
一尊尊人形虛影憑空出現(xiàn)。
其中一尊虛影蹲在但青容的身旁。
只見他緩緩抬起手臂,手掌輕輕在但青容的頭頂摸索著。
“徒兒……你便放他去吧。
你還記得當(dāng)初你給他起道號時(shí)說過的話嗎?
你說人之初,性本善。
我取‘初’這一字,做他道號。
希望他能成為一位良善之人,修那良善之道!
聽著這番話語,其他的虛影則是默不作聲,只是不斷的嘆著氣。
蹲在但青容身邊的虛影嘆息一聲,隨后聲音苦澀道:“你們兩個(gè)何至于此?
我們這幫老家伙,早該泯滅在歷史的洪流之中了。
若不是國鋒那小子,我等又怎會以這樣的形式存活下來。
說起來,我還欠國鋒那小子一條命。
這條命,本座……該還了!”
說完,他的身影一閃,直接落在了張初的身后。
但青容再次一怔。
其他的虛影則顯得有些茫然。
他們互相對視,皆是止不住的嘆著氣。
許久之后,一道壯碩的虛影一步踏出。
他聲音洪亮,如同洪鐘大呂:“本座自幼便入觀享五湖香客之香火。
以人之軀,供奉天上祖師八十余載。
以靈魂之軀,茍活一千余載。
捫心自問,本座上的對得起歷代祖師,對的起道祖神仙。
可本座對不起那世間凡人啊!
已經(jīng)逃避過一次了,本座不想再逃避了!”
說著,他扭頭看向了張初身后的虛影:“小師弟說的不錯(cuò),本座欠國鋒那小子一條命。
這條爛命,也是時(shí)候該還了!”
話音落下,他化作一道白煙飄落到了張初的身后。
這時(shí),但青容的手終于是不再抖了。
她再次抬起頭,視線環(huán)顧了一圈,語氣變得清冷:“各位長輩,可還有要離去的?”
其他虛影對視了一眼,隨后紛紛落在了張初的身后。
“青容丫頭,兩位師兄說的不錯(cuò)。
我等都欠國鋒那小子一條命。
這條命,該還了~”
不知是誰說了這么一句,引得一眾虛影齊齊點(diǎn)頭。
“青容丫頭,你就放他去吧。
老道我生不能以道法佑世人。
現(xiàn)在淪落到這副樣子,若再逃避,老道唯恐道心有缺啊~”
“是啊,青容丫頭,你就放他去吧~”
這一刻,所有虛影都在用言語勸解著但青容。
但青容不再撿那掉在地上的臉皮碎片。
她緩緩站起身,面朝著張初道:“弟子明白了。
但諸位長輩,你們就打算這樣以靈體的形式出山嗎?”
聞言,一眾虛影面面相覷了起來。
但青容沒有繼續(xù)說話。
她徑直越過了張初和一眾虛影,直接走向門口。
張初與一眾虛影緩緩轉(zhuǎn)過身,看著但青容消失的背影。
良久無言。
片刻之后,一道清麗的身影從門口走了進(jìn)來。
來者有著一張和但青容一模一樣的臉。
只是,她的臉,不似之前那般用碎片拼接而成。
一襲紗衣將她曼妙的身材遮蓋了起來。
她面容清冽,好似墜落凡塵的謫仙子那般。
見到這一幕,張初的身軀一顫。
在他身后,那些虛影們頓時(shí)急了。
“丫頭,你怎的讓本體出來了?
快快回去!
難道你忘記了嗎?你的本體每出來活動(dòng)一次,就會距離瘋狂越來越近!
“丫頭!快快回去!”
“…………”
一時(shí)間,房中變得無比的嘈雜。
各種各樣的聲音,都在勸著但青容快回去。
但青容輕輕搖了搖頭,隨后用柔和的眼神看著張初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你怎的說的如此輕松?
若是能忘,我又何至于等你千年。
若是能忘,我又怎會將你的尸身拼湊起來?
我以為,把你做成了傀儡,你就會留下來陪在我身邊。
早知如此,當(dāng)時(shí)我就應(yīng)該毀了那面具。
這樣的話,就不會出現(xiàn)今天這一幕了。
我不該貪,不該貪面具里面你的記憶。
我不該貪,我不該貪的。
我明知道你恢復(fù)了記憶,又會絕情的離我而去。
可是……沒有記憶的你,還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