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個月,他是牽腸掛肚,想想看……這錢就掉在地上,自個兒居然沒撿到,想想就很難受啊,想我陸成章,雖不是出自大富大貴之家,可也是官面上的體面人,連盧兄都買到了瓶兒,我陸成章買不到?
可他雖做了完全準(zhǔn)備,還是有些憂心,因?yàn)樗l(fā)現(xiàn),即便來的這么早,自己竟還只排在隊伍之中。
其中有不少人,他看著眼熟,排在前頭的一個……怎么看著像崔家的管事?
嗯?博陵崔家,這樣家大業(yè)大,也需親自來排隊?
是了,陳家人脾氣大的很,據(jù)聞根本不走后門,只在此售貨,哪怕是最稀罕的虎瓶,也是有價無市,想來……是奔著這個來的吧?
只是不曉得,排到自己時,是否有貨。
陸成章想著想著,心情變得焦灼起來。
他羨慕的看著排到隊前的人,這瓷瓶可不是你說要虎瓶就虎瓶的,因?yàn)槊恳粋瓷瓶都裝了箱,所以你說你要一個瓷瓶,人家直接塞給你一個箱子,你自己開,開到什么便是什么了。
就是不曉得……自己有沒有這個運(yùn)氣了。
…………
五千大章送到。
這一次的出貨,明顯比上一次要大不少。
以至于排了近三個時辰的隊,輪到陸成章進(jìn)去的時候,竟還有尾貨。
只可惜……排在他后頭的人更多。
這精瓷就好像是無底洞,無論來多少水,永遠(yuǎn)都灌不滿,總能確保七八成以上的人買不到。
還真有最后一點(diǎn)貨了。
陸成章心里不禁激動起來,他甚至激動得有些顫抖。
若說來之前做足了功課排隊,還是他花費(fèi)了無數(shù)的心思,絞盡腦汁。何況在這寒風(fēng)中排了三個時辰的隊伍,天都要黑了,陸成章此時感覺這是上天對自己的恩賜,至少……自己是幸運(yùn)的,比排在后頭數(shù)里的隊伍要幸運(yùn)的多。
一進(jìn)去,便聽到伙計們罵罵咧咧的,顯然已經(jīng)耐煩了:“就剩下幾個瓶兒了,拿了就快滾,少啰嗦!
陸成章心里篤定。
現(xiàn)在沒有人會覺得陳家的這些伙計罵人難聽了,大家都習(xí)慣了。
若是笑臉相迎啥的,大家還不敢來買呢,誰曉得是不是摻了假?
陸成章忙不迭的付了錢,伙計直接取了一個精美的紙盒塞給他。
顯然這一次,瓷器的包裝開始有了升級。
陸成章抱著這紙盒子,深吸一口氣,他極想看看里頭是什么,倒是一旁幾個同來的人客人買到之后,立即撕紙盒,有兩個人略略露出失望之色,他們的也是雞。
這釉彩的雞,據(jù)聞是最平常的,雖然也能賣到十七八貫。可聽說產(chǎn)量少一些的龍蛇之類,這個價值便可再翻一倍了。
當(dāng)然,最難的還是虎,虎瓶最是稀罕。
其他幾個客人慫恿著他道:“開來看看!
陸成章有些猶豫。
那身子倚在一旁,磕著南瓜子,斜眼看人的伙計也瞪他:“看看唄,來都來了!
這一次,居然沒罵人。
陸成章居然用一種感激的眼神看了這伙計一眼,突然覺得這伙計,也沒有傳說中的那樣糟糕。
他心里不由緊張起來,顫抖著,而后拆開了禮盒。
那燈光之下,瓷瓶特有的光澤瞬時露出了一角,等他小心翼翼的取出了瓷瓶,霎時之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
莫說其他幾個客人,便是那伙計,眼珠子也快要掉下來了。
有人期期艾艾的道:“這……這就是虎瓶?”
卻見那瓶上,一頭下山老虎栩栩如生,便連那胡須,都是分毫可見,虎王怒目而視,蓄勢待發(fā)之狀。
一時之間,陸成章差點(diǎn)昏厥過去,他猛地打了個激靈,又拼命的抓著瓷瓶。
“是虎瓶,原來這便是虎瓶,你看……這虎瓶用了多重的釉彩,難怪他們說,這是最難燒制的!
“天啊……”
所有人都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瓶子,眼里掠過了貪婪之色。
陸成章的眼淚都要出來了,他沒有出自大富大貴的人家,不過是一介寒門而已,因而在衙里只是一介九品小官,無人問津,雖在這長安,稍有一丁點(diǎn)體面,可是生活還是頗為拮據(jù),就這七貫錢,已是他一年的俸祿了,若不是稍有一些油水,自己只怕也攢不下這個錢來。
可現(xiàn)在……他微微顫顫的握著虎瓶,一時之間,激動得眼角已是濕潤。
合該我陸家……要發(fā)跡了啊!
他忙將虎瓶裝回了盒里,昂首,見周遭的人掩蓋不住的貪婪之色,心里不禁警惕。
隨即抱著裝著虎瓶的盒子,在眾人的詫異目光之中,頭也不回地?fù)P長而去。
這一次竟出了虎瓶了。
消息不脛而走。
整個長安都驚動了。
因?yàn)殛P(guān)于虎瓶的傳聞實(shí)在太多,市面上到底有幾個虎瓶,也是眾說紛紜,有許多人說太子那里有一個,也有人說崔家收了一個……可是絕大多數(shù)人,都只是眾說紛紜,只曉得許多達(dá)官貴人們,求而不可得。
畢竟這一套十二個瓶子,那些有大能量的人,收了其他十一個,都不算什么,可唯有這虎瓶,卻只是傳聞中的存在。少了這么個虎瓶,對于一些名門望族而言,將其他的十一個瓶子拿出來展示,都覺得好像差這么一口氣。
以至于次日,關(guān)于虎瓶的消息,又上了一次報。
而陸成章已經(jīng)兩日沒有去當(dāng)值了,只是一味的告假,他不敢輕易離家,生恐這瓶子被人偷了去,每天小心翼翼的捧著瓶子,移近了燈來把玩和觀賞,幾個友人來訪,他也推說不在。
只有盧文勝和他關(guān)系最親近,這才叫了他來,盧文勝看著這東西,眼睛都直了。
“這幾日有許多人來拜訪吧?”
“正是,最終還是泄露了消息,早知如此,當(dāng)初就不該當(dāng)著店里的面,將盒子打開,昨日來了十幾個人,今日清早又來了三四個,都說要收這瓶子,有一個商賈,開了五百七十貫的價!
盧文勝倒吸一口涼氣,五百七十貫?zāi),幾乎可以吃一輩子了?br>
盧文勝深深地看了陸成章一眼,忍不住:“陸賢弟有何打算?”
“我……我說不清。”陸成章正色道:“我看著它,心里便滿足了,吃不下飯,不睡覺也甘愿!
“不成!北R文勝擔(dān)憂的看著陸成章:“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陸賢弟,這瓶雖好,卻不是你可以擁有的,人見了財,便免不得起盜心,現(xiàn)在趁著許多人還不知這瓶子在陸家,還是趕緊地將這瓶子出手的好!
這個道理,他怎么不懂,只是……
陸成章猶豫著,點(diǎn)頭,又搖頭,他眼里布滿了血絲,最終嘆了口氣道:“再等等看吧!
“不能等了。”盧文勝搖頭道:“這事兒……必須早做決斷,這兩日,我陪陸賢弟在此,倒可謹(jǐn)防宵小之徒,可時日一久,可就不好說了。你我相交多年,你需聽我一句勸!
“再看看吧!标懗烧旅媛锻纯嘀。
這兩日且喜且憂,真的要將陸成章折磨死了。
到了正午時,又有人來拜訪,盧文勝陪著陸成章去堂中見人,來人盧文勝卻是化成灰都認(rèn)得的,不正是上次給他耳光的陳福嗎?
陳福對著他們,笑嘻嘻的道:“聽聞盧郎君得了虎瓶,在此恭喜!
盧文勝便冷著臉道:“你們陳家人來做什么?”
陳福笑道:“想問一問,你們這瓶兒賣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