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其實(sh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陸德明就已后悔不及了。
現(xiàn)在只怕傻子都能看出來了,這新軍十之八九,就是皇帝召進(jìn)宮來的,可現(xiàn)在能怎么辦呢,話都說出來了,他難道不要面子的嗎?總得死撐一下吧,不然就難免被人視為沒有節(jié)操了。
于是他定了定神,硬著頭皮咳嗽一聲道:“新軍裁撤在即……”
“誰說要裁撤?”李世民突然詢問他。
陸德明便道:“是陛下的旨意所言。”
李世民則是道:“朕下旨裁撤新軍,是因?yàn)橛X得新軍護(hù)駕有功,只作為尋常軍馬,并不合適!
陸德明:“……”
李世民看著他道:“卿家為何不言?”
陸德明心里忍不住想,橫豎你說什么都是口含天憲的,我他娘的還能說啥?
李世民隨即道:“所以朕要將新軍列為禁軍,有從龍衛(wèi)戍,隨扈天子之側(cè)的職責(zé),要將他們列為禁衛(wèi)軍,賜他們?yōu)樘觳哕,可好??br>
一聽這個,頓時群臣嘩然了。
大家直接懵了。
天策軍……
這大唐的禁衛(wèi)有羽林衛(wèi),有神策衛(wèi),也有除此之外,還有龍武軍,金吾衛(wèi)等等。
理論上而言,這些名字都很威風(fēng)。
陛下若是要將新軍提為禁衛(wèi)也就罷了,可這天策軍……卻隱含著其他的寓意啊。
要知道武德年間,也就是李淵還在位的時候,當(dāng)時的秦王李世民在虎牢之戰(zhàn)中連破夏王竇建德、鄭王王世充兩大割據(jù)勢力,并俘獲二人至首都長安,為大唐統(tǒng)一了中國北方。李淵認(rèn)為李世民已經(jīng)位列秦王、太尉兼尚書令,封無可封,且已有的官職無法彰顯其榮耀,而特設(shè)了一個天策上將的職位,授予了李世民。
因而……這天策之名,幾乎是李世民專有。
等到李世民做了皇帝,天策上將的職位,自然不可能再授予給其他人了。
而天策二字,自然也絕不可能被人冠名了。
可是李世民直接授予新軍天策軍的名號,這就很犯忌諱了。
這還了得,這不是明擺著嗎?其他的衛(wèi)隊雖然也是禁衛(wèi),可天策軍才是禁衛(wèi)中的禁衛(wèi)啊!
陸德明便立即道:“陛下,這……不可,萬萬不可……天策乃陛下名號,怎可輕易授出,若是如此,那么這新軍中的校尉,豈不是要叫天策校尉,這新軍的大將軍,豈不是……豈不也是天策將軍了嗎?”
李世民笑著,看著慌亂的陸德明,目中卻是異常冷漠:“朕說可以,就可以!
“恩隆過重了啊!标懙旅饕琅f堅持道:“只怕會引人非議!
“非議的只是你而已!崩钍烂竦溃骸岸髀〔辉诤踹^重,朕當(dāng)初遇到了危險的時候,卿若是能來救駕,朕也不會吝嗇賞賜,莫說是賜你名號,還要加封你為王!
陸德明懵了,臥槽,這不是逗我嗎?
明知道臣沒有救駕……這是羞辱我啊。
還是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跟前羞辱!
于是陸德明道:“這樣說來,陛下豈不是還要封出王爵去?”
他有點(diǎn)氣急敗壞,心里想說,老子不伺候了,你愛咋地就咋地吧,有本事,你就異姓封王去。
李世民卻是帶著微笑道:“卿還真說對了,陳正泰救駕有大功,何況朕性命垂危之時,也是他盡心伺候,為朕手術(shù),衣不解帶,日夜伴駕左右,此曠世功勞,如此奇功,朕要敕封他郡王爵,只是這名號嘛……朕還沒有想定,陸卿家乃是大學(xué)士,學(xué)富五車,朕本還想向陸卿家請教!
陸德明的臉白了:“……”
群臣已經(jīng)嘩然。
在當(dāng)初的震驚之后,許多人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打錯了如意算盤。
你大爺?shù),李世民…?br>
綱紀(jì)都不要了是吧?
從天策軍,到異姓封王,這擺明著是想要隨心所欲了啊。
其實(shí)異姓封王,在人們看來,對于皇家是有害的,畢竟每一個王爵都意味著將來需大量的人供養(yǎng),是一筆巨大的開支。
除此之外,對于大臣們而言,宗親們封王,反正要封到別處去,大家都有忌憚,所以你愛怎么玩怎么玩?墒钱愋詹灰粯,因?yàn)闈M朝文武都是異姓,一旦開了這個先河,那么朝廷的權(quán)利就失衡了。
大家同朝為臣,一個這么大的郡王就在你身邊,然后時不時還要指指點(diǎn)點(diǎn)一下,那你要不要尊重一下?
于是忠臣再也忍不下去了。
這個道:“陛下啊……此本朝未有之先例,還請陛下三思而后行。”
“朕已三思過了,覺得再合適不過!崩钍烂竦。
”陛下,不可呀……”
陸德明等人有些慌,這是一個又一個震撼彈拋出來。
這陛下,看著還帶著笑……可怎么像是吃了槍藥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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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含笑看著眾臣:“有何不可呢?”
他神色帶著值得玩味的模樣,看著這陸德明,而后道:“難道……朕是錯的?又或者……這大唐天下,朕要恩賞罰過,也還要卿家來決定嗎?”
陸德明連忙搖頭:“臣只是……只是……”
“你只是……”李世民頓了一下,突然目中變得凌厲:“你只是定要朕聽從于你,如若不然,朕便是昏君,事事若是不順你的心意,朕即是第二個隋煬帝。不聽從你的話,朕自然就是亡國之君。可朕想問,若是朕事事都聽從于你,那么……到底你我之間,誰為君,誰又是臣呢?陸卿家事事都是對的,那么干脆這皇帝位,朕便讓給你了,如何?”
陸德明聽到這里,已是打了個冷顫,這話實(shí)在是太誅心了,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慌忙道:“臣……臣也是……”
李世民好整以暇地道:“也是什么?也是為了朕?是朕的兒子好欺,還是朕好欺呢?”
“什么?”陸德明詫異的看著李世民,這時他已感覺到了一股危險已經(jīng)悄然臨近了。
欺君之罪?
陸德明道:“臣……萬死!
李世民冷漠的看著他:“萬死……還站著嗎?”
實(shí)際上,李世民的身體十分虛弱,他每說一句話,都隨之而來的是喘氣的聲音,分明是他的身體已經(jīng)不堪重負(fù)。
可是……在陸德明看來,李世民卻給了他猶如泰山一般的壓力,他覺得眼前這個孱弱的人,令他喘不過氣來!
陸德明聽到這里,其實(shí)已知道……陛下這是在侮辱自己了。
士可殺不可辱!
我陸德明堂堂大學(xué)士,大唐的國子學(xué)博士,門生故吏遍及天下,乃是出自名門的高士,怎么可以受這樣的侮辱?
他下意識的,想要昂首,與李世民對視,而后擺出冷笑,闡述關(guān)于孔孟的道理,又或者效仿比干那樣,鐵骨錚錚。
可……這念頭誕生的同時,他的身體卻做出了另外一個反應(yīng),他直接跪了下去,匍匐在地……
而這屈膝的一刻。
群臣都安靜無比,沉默的看著這一切。
李世民則垂頭,看著地上的陸德明,面上浮出冷意。
陸德明眼眶一紅,這個時候……他發(fā)現(xiàn)不管自己再說什么,都是要被侮辱的結(jié)局了,方才陛下的那番話,殺意已是十分明顯了。
于是陸德明深吸了一口氣,咬著牙地道:“臣……萬死!”
很顯然,在生死面前,面子都不甚重要了!
萬死二字,他說的有氣無力,此時的陸德明,活脫脫的像個斷脊之犬。
李世民則是掃視群臣,群臣的目光躲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