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竟很好。
至少自己還能感受到痛苦。
這說明他還活著！
他無數(shù)想要睜開眼睛看看，然而在一次又一次的努力之中，終于他疲憊地睜開了眼，便見著了陳正泰，陳正泰指揮著張千，揭開紗布，給自己換藥。
紗布撕開的時候，是一種仿佛剝皮一般的疼痛，令李世民下意識地抽搐了一下。
張千動作很慢，這在他看來，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等看陛下身體有了反應(yīng)，突然驚訝地抬頭看了李世民一眼，而后觸碰到了李世民的目光，一下子……張千竟懵了。
“趕緊的，怎么動作這么慢�！�
“呀�！睆埱埓罂�，而后道：“陛下……陛下……”
陳正泰這才看到了李世民似乎開始有了一些意識。
這令陳正泰很懊惱。
畢竟，自己付出了這么多的精血，李世民若是能睜開眼，這第一個看到的理應(yīng)是自己，這一票才干的值。
于是陳正泰腦袋立即橫在了張千和李世民之間，眼睛對著李世民只張開了一線的眸子，興沖沖地道：“陛下的感覺如何，張千，你不要分神，換你的藥�！�
張千感覺當(dāng)初的陳正泰又回來了，這狗娘養(yǎng)的東西，果然還是老樣子。
只是此時他心里有些激動，忙是哆嗦著手，繼續(xù)上藥，他的內(nèi)心克制著激動，以至于手有些顫抖。
陛下，陛下他……
陳正泰卻努力地朝李世民咧嘴。
李世民目光有些茫然。
“陛下當(dāng)初危在旦夕，兒臣斗膽，決心手術(shù)。如今……手術(shù)還算成功，陛下現(xiàn)在感覺如何？”
李世民努力地張嘴，或許是因為疲憊，又或者是因為高熱不退的緣故，竟沒有一絲說話的氣力。
陳正泰內(nèi)心深處，卻是隱隱有些激動的。
神志能夠恢復(fù)，說明……手術(shù)八九成是成功了。
當(dāng)然……現(xiàn)在的高燒以及手術(shù)之后可能引發(fā)的炎癥還是一定要壓下去，如若不然，依舊可能有性命之憂。
因而未來都只能指望青霉素了。
好在，青霉素這玩意在后世雖是濫用，所以對于現(xiàn)代人而言，藥效可能不強。
可是用在沒有濫用的古人身上，效果可能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自然，這一切和李世民的身體狀況是分不開的，但凡李世民的身子弱一些，這樣的手術(shù)，十之八九也未必能熬過去。
見李世民眼睛無神地看著自己。
可是這個眼神，陳正泰卻懂。
李世民雖然沒有開口說話，可眼神之中傳達的意思卻很明確，他希望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陳正泰心里了然，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還是讓李世民在藥物影響，以及求生欲望之下，熬過這一次鬼門關(guān)。
怎么樣才能激發(fā)李世民的求生欲呢？
陳正泰深吸一口氣，便鄭重地說道：“陛下，手術(shù)還算成功，只是……情況依舊很糟糕，陛下能否熬過這幾日，十分關(guān)鍵。”
“而且現(xiàn)在……事態(tài)很緊急�！标愓╅_始瞎掰：“傳聞禁衛(wèi)軍已經(jīng)開始傳出了許多的流言，不少人對于太子殿下很是不滿，他們認為，太子殿下年紀(jì)還小，如何能夠主持大局，因而認為，只有迎奉年歲較大的宗室克繼大統(tǒng)，方才能滿足天下臣民們的期望�！�
李世民的眼神，突然變得無比焦慮起來。
這很好理解，若是登基的不是自己兒子，那么李世民駕崩之后，可能連祭祀都沒有人祭祀了。
這樣的事情李世民不允許他存在的。
陳正泰見李世民已經(jīng)有了反應(yīng)，便有繼續(xù)胡扯：“朝中有不少人，也存著這個心思，就在昨日，有人公開去祭祀了廢太子李建成。”
李世民的胸膛不禁起伏起來，嚇得在包扎的張千兩腿顫抖。
當(dāng)然，陳正泰的話真真假假，外朝確實有不穩(wěn)的跡象，只是還沒有明面化而已。
陳正泰嘆息道：“更可慮的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人認為，商賈誤國誤民，危害社稷，甚至有人希望剪除商賈，可他們真正的用意，似乎是對著陳家來的，許多人……想從陳家的買賣中，分下一塊肉來……陛下，兒臣擋不住了啊，他們氣勢洶洶，兒臣還是個孩子……不，兒臣獨木難支，哪里是那些老狐貍們的對手，只怕用不了多久，陳家的買賣……就要完蛋了，兒臣算了算，陳家每年的盈利有一千三百萬貫，不過按照約定，其中五百萬貫，都是宮中的進賬，一旦買賣維持不下去，最糟糕的結(jié)果就是，這些錢，統(tǒng)統(tǒng)化為烏有，錢……要沒了！”
李世民聽到這里，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這錢……是不會少的，不是宮里和陳家來掙，就是給別人掙了去，倘若真被其他的世族和貴族們分食，那這大唐，只怕真要分崩離析了。
一念至此……
李世民不知從哪里冒出了氣力，突然張口，發(fā)出了一聲虛弱地低吼：“李承乾那逆子……”
罵李承乾那也是活該，李承乾是太子嘛，錢要沒了，江山社稷也可能要拱手讓人，還是兒子不肖？
陳正泰一聽李世民罵人，心里頓感欣慰，你看……這求生欲很滿，存活率至少又提高了五成，他苦著臉，心里憋著笑。
外頭……恰好一臉疲倦的李承乾陪著自己的母親即將踏入這靜養(yǎng)的密室。
聽到李承乾那逆子這話，頓時懵了。
逆子……
父皇……這怎么是父皇的聲音？
不對呀，自己是好兒子啊。
自己痛下決心，要救活父皇，親自做的手術(shù)，這幾日更是衣不解帶，每日好生侍奉著，昨天自己還熬了一宿在此照料呢，方才睡了兩個時辰，又興沖沖的來探望了。這樣的好兒子，打著燈籠都找不著啊。
罵孤做啥？
只是同來的長孫皇后，本是愁眉不展，一聽到李世民的聲音，眼里卻驟然掠過了一絲喜色。
手術(shù)之后，她一直處在憂慮之中，人已消瘦了，當(dāng)初給豬做了這么多手術(shù)，都沒有存活，陛下又每日高熱，昏厥不起，十之八九，是真的活不成了。
這狀況，甚至比手術(shù)前更糟糕，手術(shù)之前，陛下至少還是有一些神志的。
可現(xiàn)在……她激動的加快步伐，匆匆到了李世民面前，一見李世民張著眼，目光帶著兇光，一時之間，百感交集，淚水便滂沱下來：“陛下……醒了……臣妾，臣妾……嗚嗚……”
李承乾也湊了上來，果然見父皇張眼，只是很奇怪，一看到自己，父皇的眼神更是兇相畢露，李承乾覺得匪夷所思，怎么還能恩將仇報呢？
“父皇的情況如何？”
陳正泰回答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恢復(fù)了神志，情況比昨日好多了，不過……現(xiàn)在還很難說，能不能熬過去，還需看接下來用藥的效果，以及陛下的意志。”
李承乾長長的松了口子，卻見李世民的目光一直隨自己轉(zhuǎn)動，說來也奇怪，怎么父皇的眼睛都不離自己，而且隱隱約約聽到逆子之后，父皇便好像已開不了口了，這……就有點見鬼了，他狐疑道：“父皇方才在罵孤？”
陳正泰安慰道：“方才陛下說什么，我沒怎么聽清，應(yīng)該沒有吧�！�
李承乾下意識地點點頭，或許……聽錯了。
他又道：“父皇為何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孤，這手術(shù)之后，父皇是不是可能有點老糊涂了啊�！�
陳正泰搖搖頭：“沒有呀，我覺得陛下的眼神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