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正色道:“又發(fā)生了什么事?”
這宦官急切地道:“鄧健……鄧健……從崔家出來了!
呼……
李世民稍稍松了口氣。
總算是出來了……
卻聽這宦官又道:“可出了崔家,他們立馬就翻身上馬,一個個明火執(zhí)仗的,有人聽到他們說……去大理寺……后來……果然……他們飛馬,朝著大理寺方向疾奔去了。這個時候……只怕鄧健他們……已經(jīng)抵達(dá)大理寺了!”
李世民:“……”
………………
第二章送到,第三章會趕緊。
去了大理寺……
李世民此時的臉色可謂是鐵青了。
他直視著陳正泰。
若說此前,跑去了崔家鬧事,這崔家再如何是世族,可畢竟還屬于民的范疇。
可現(xiàn)在卻是去了大理寺,又是要做什么?
何況還是明火執(zhí)仗的樣子。
李世民深吸了一口氣,才道:“大理寺卿孫伏伽在何處?”
一旁的張千忙道:“陛下,方才孫伏伽正在宮外,等候陛下覲見。”
李世民正色道:“朕萬萬沒有想到,事態(tài)嚴(yán)重到了這般的地步。朕本想捂著蓋子,不想將事態(tài)鬧大,畢竟……手心手背都是朕的肉。可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由不得朕了。將所有要覲見的大臣,統(tǒng)統(tǒng)都叫到了這里吧,朕見他們!
李世民隨即道:“張千!
“奴在!
李世民道:“你親自去一趟,帶羽林衛(wèi)去,朕最后說一遍,召鄧健!”
張千知道,這一次是徹底的觸到了逆鱗了。
事情做到了這個地步,已經(jīng)沒辦法和稀泥了。
他陪伴在陛下的身邊日久,對陛下多少是有了解的,他能感受到,陛下對于鄧健,是有所偏愛的,或許是愛屋及烏的緣故。
可鄧健將事態(tài)鬧到這個地步,又是殺進(jìn)崔家,又是跑去大理寺,此事必然震動天下,此時此刻……這蓋子是捂不住了。
陛下想保鄧健,卻是不容易了!
那鄧健……張千心里搖搖頭。
其實張千對于鄧健是頗有幾分好感的,他也不喜歡那些眼高于頂?shù)氖雷澹嚱∵@種農(nóng)戶子弟,居然可以靠著科舉殺出來,成為佼佼者,從而入朝為官,單憑這一點,就足以讓張千羨慕了。
早曉得農(nóng)戶子弟還有這么一條路,咱當(dāng)初為啥還要割了自己做宦官呢?在身上殘留著一點低級趣味,難道不好嘛?
此時聽著李世民冷著聲音吩咐,他匆匆得旨,快步去了。
……
緊接其后,浩浩蕩蕩的大臣與皇親國戚們?yōu)鯄簤旱倪M(jìn)來了。
來的人還真不少,他們一個個義憤填膺的樣子,顯然心中的怒意已到了極點。
為首的一個,乃是駙馬都尉段綸。
段綸不只是駙馬,而且當(dāng)初開國時也立過功勞,因而被冊封為紀(jì)國公。
而他的妻子高密公主,因為和李世民年紀(jì)相仿,雖非一母所生,卻也和李世民感情深厚。
當(dāng)然,段綸還不只如此,他的父親,乃是隋煬帝時期的兵部尚書,地位極其顯赫,和當(dāng)時的唐國公李淵,關(guān)系匪淺。再久遠(yuǎn)一些,段綸的祖父乃是北周大將軍段威,亦是權(quán)勢驚人。
正因為這諸多的身份加身,段綸在皇親國戚之中,地位很高。
在所有的駙馬都尉里,陳正泰只是一個小角色,而段綸卻是駙馬都尉中的領(lǐng)頭羊。
段綸一進(jìn)來,就立即道:“陛下,難道要逼死大臣們嗎?”
這話很嚴(yán)重。
李世民則是站著,眉頭輕輕皺著,背著手,默不作聲。
其余大臣紛紛到了,大理寺卿孫伏伽也摻雜在其中,其余諸姓的大臣,更是來了不少,便連張亮和侯君集這兩位開國大功臣,也摻雜其中。
眾臣你一言,我一語:“崔氏……忠良之后啊,這樣的人,陛下疏遠(yuǎn)他們,臣等無話可說,可下旨命人侵門踏戶,這是何意?現(xiàn)今天下軍民議論紛紛,臣等兔死狐悲,臣想問,這鄧健莽撞之舉,到底是不是得了陛下的授意?”
“陛下,臣聽說崔家已經(jīng)死了不少人了。這鄧健,莫非是要效仿張湯嗎?”
要知道,這張湯可不是好東西,是歷史上有名的酷吏。到現(xiàn)在早已聲名狼藉……
然后就有人道:“請陛下給一個說法吧,若是再這樣下去,臣等不能活了!
那張亮更是哽咽道:“陛下,臣當(dāng)初追隨陛下,被人構(gòu)陷,下了牢獄,被酷吏拷打了足足七日七夜,臣……被他們折磨得不成了人形哪,那個時候,他們要臣承認(rèn),陛下也與那子虛烏有的謀反案有關(guān),可是臣緊咬牙關(guān),死也不說。他們拿針扎臣的要害,他們用滾燙的烙鐵來燙臣的胸口,可是臣……一句也沒有開口,臣深知,臣若是稍有不慎,說出了陛下,他們便要借此大做文章,要置陛下于死地………后來,臣總算是有幸活了下來,活到了陛下登基,陛下對臣自然多有偏愛,這些年來,臣也心滿意足,可是……陛下如今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了啊,當(dāng)初我們力保的李二郎,為何到了迄今,竟如此冷酷,沒有了人情呢?”
他說著說著,泣不成聲,匍匐在地上,嘶聲裂肺。
李世民聽著,不禁開始動容了。
當(dāng)初和李建成爭奪大位的時候,張亮為了保護他,吃了許多日子的牢獄之災(zāi),被折磨的幾乎不成人形,此人很硬氣,這份忠貞不二之心,他李世民怎么能忘記呢?
現(xiàn)在這么一個人,動情大哭,李世民哪里還能坐得。
他上前,忙將張亮攙扶起來,道:“張卿,不要如此!
張亮邊哭邊道:“陛下……這是要借鄧健之手?jǐn)爻T臣嗎?崔家何罪?”
李世民又一時無言。
是啊,有什么罪,你就說,若是有罪,現(xiàn)在誰還敢在這里鬧事?
可沒有什么罪,卻被這樣的對待,那么……大臣們怎么沒有疑慮呢?
張亮隨即看向房玄齡,他和房玄齡乃是至交,便對房玄齡道:“房公,你是宰相,你難道不該說一句話嗎?陛下既不能答,那你來答,崔家何罪?”
房玄齡苦笑,想裝不存在都不能夠了,于是站起來道:“張賢弟先不要生氣,你身子歷來不好!
其余人見房玄齡沒有表現(xiàn)出憤慨,便又嘩然起來。
整個偏殿里亂哄哄的,如菜市口一般。
李世民此時已很難痛下決心了。
或許面對自己的敵人,他可以毫不留情,可是面對這么多皇親國戚,這么多當(dāng)初為自己擋箭,不惜舍棄性命也要將自己送上天子寶座的人,他能徹底的毫不留情嗎?
“陛下……”見李世民神色微微變動,善于察言觀色的大理寺卿孫伏伽忙上前,正色道:“臣有一言。”
孫伏伽畢竟是大理寺卿,熟悉刑律,此時大家才安靜一些。
孫伏伽道:“鄧健奉旨辦案,這無可厚非,可是即便是奉旨辦案,也必須得在自己的權(quán)責(zé)之內(nèi),武德律中,對于這樣的事,有過規(guī)定,以天子之名招搖撞騙者,腰斬于市,F(xiàn)在崔家那里,死了十?dāng)?shù)個人,這十?dāng)?shù)人,多為崔的部曲,因而按律,斬他人仆役者,當(dāng)徒三千里。單此兩罪,便已是十惡不赦了,更遑論還有其他的罪責(zé),都需大理寺議定,陛下乃是天子,可是刑律乃是國家的根本,倘若人人都不遵從刑律,視刑律如無物,那么國家如何能夠安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