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千里……這是去哪兒了?
李世民聽著不禁有些惱怒,皺著眉頭看向李道宗道:“韋家就沒有罪責(zé)嗎?”
李道宗道:“陳家倒是狀告韋家在二皮溝,縱馬踩踏了他們價值百萬金的莊稼,這才引發(fā)了這一場沖突,不過……臣以為……這恐怕只是污蔑之詞,所以沒有采納。”
百萬金的莊稼,你陳家的地都金子做的?
李世民就冷著臉責(zé)問道:“韋家的證詞,你統(tǒng)統(tǒng)都采納,陳家的為何就不采納?”
“因?yàn)檫@都是子虛烏有!
李道宗能看出李世民急切的袒護(hù)陳正泰的心思,可他還是板著臉道:“陳家的地,大多都是荒地,種植不出多少莊稼來,這是人盡皆知的事。”
李世民闔目:“這樣說來,卿若來定讞此案,就要流放陳正泰?”
“是。”李道宗毫不猶豫的道。
坐在一旁的房玄齡,突然覺得有些可惜,這陳正泰倒真是人才。
那長孫無忌心里不禁在想,得,我長孫家的寡婦,算是省下來了。
杜如晦一聲不吭,他其實(shí)覺得懲罰有些過重了,陳正泰畢竟還是個不成熟的少年,敲打一下也就是了。當(dāng)然,站在杜家的利益而言,若是不流放,只怕杜家也要生怨。
李世民自是不可能就讓陳正泰給流放的,便冷冷道:“若是朕讓卿家息事寧人呢?”
“不可息事寧人。”李道宗毫不遲疑的又道:“若是息事寧人,則天下群議洶洶,那么就再沒有人將唐律放在眼里了!
李世民冷哼道:“朕的意思是,朕讓你息事寧人,你肯不肯?”
李道宗沉默了片刻,他抬頭看了李世民一眼,似乎內(nèi)心在天人交戰(zhàn)。
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似乎他還是輕視了這陳正泰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了。
李道宗于是行了大禮:“若如此,那么臣就只好請辭,懇請陛下,另請高明!
李世民一時大怒,差點(diǎn)沒憋住要罵,朕讓你李道宗做這刑部尚書,是讓你能夠壓制世族,誰曉得……你安敢如此。
李世民咬牙切齒,冷面道:“你不來審,那么這樁案子,朕親自來審,傳朕的旨意,朕親審此案,刑部尚書李道宗、雍州牧長史唐儉為副,諸卿還有什么看法?”
“臣遵旨。”
李道宗在此刻,居然松了口氣。
事實(shí)上,刑部承受的壓力實(shí)在太大了,而且這個案子,本身確實(shí)是陳正泰有罪,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冒著天下人指責(zé)的壓力來給陳正泰脫罪。
現(xiàn)在陛下要親審,他順道便將此案給撇清了。
至于陛下如何,那就由著去吧。
反是房玄齡憂心忡忡地道:“陛下,一樁追索逃奴案,竟要勞動陛下親審,這……”
李世民一臉決然的道:“此案不是已經(jīng)鬧得天下皆知,群情洶洶了嗎?既然如此,朕來親審,也沒有什么大過。爾等告退吧……”
看著李世民陰沉的臉色,大家都不好再說什么,于是房玄齡等人起身告退。
……
沒多久,小殿之中,只留下了李世民和張千。
張千給李世民煮了一壺茶來。
李世民心不在焉的喝著茶,隨即又翻開了卷宗,低頭繼續(xù)看著這案中的細(xì)節(jié)。
張千在旁勸道:“陛下,何須讓自己憂愁呢,這陳正泰就算是流放幾千里,過了幾年,陛下再想起他,再將他召回長安就是了。”
李世民聽罷,狠狠的瞪了張千一眼。
張千嚇得連忙低頭,口里道:“奴萬死!
李世民隨即揉了揉眼睛,這卷宗他已看過了許多遍了,看的眼睛有些刺痛!
他努力的搜索著記憶中案卷中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試圖尋找出破綻。
“哎……張千,你是不明白啊!崩钍烂裢蝗缓仙狭司碜,卻是沒有大怒。
張千只低著頭,這一次他聰明了,不敢吭聲了。
李世民抬頭,遠(yuǎn)眺著這小殿,隨即道:“陳正泰這個家伙,既認(rèn)了朕做恩師,為人師的,怎么能對他置之不理呢?他為朕解決了不少燃眉之急,朕恩賞他都來不及,卻因?yàn)樯倌耆艘粓鰵,便讓他流放去?shù)千里外頭。他一個少年,從未吃過什么苦頭,莫說千里,便是數(shù)百里,這沿途多少顛簸,又有多少的危險(xiǎn),現(xiàn)在雖是天下承平,可他得罪了人不少,一旦他出了長安,若有人要暗害他,便連朕也無法護(hù)著了!
李世民說著,卻像是動了真情,此刻真情流露出來,臉上略帶幾許心不在焉,無意識的道:“朕將他真的當(dāng)朕的子弟來看待的啊,朕的子弟犯了錯,哪怕是謀逆大罪,朕可以收拾他,可以親自鞭撻,哪怕是打上三天三夜,但是也絕不可……讓其他人來處置。此次陳正泰犯了大錯,朕可以親自收拾他,但是……絕不能讓他流配三千里,何況……陳正泰在朕心里,并沒有什么不可饒恕的大錯呢!
張千聽了,心里尷尬,卻不敢在亂說話,只是連連稱是。
李世民隨即目光又落在了卷宗上,他瞇著眼,似乎尋到了卷宗里最關(guān)鍵的地方。
他皺著眉道:“這里頭,至關(guān)緊要的問題就是……陳家所狀告的韋氏踐踏他們價值百萬金的莊稼,此處刑部和雍州長史都不予采信,可以從中著手,只是……如何讓這莊稼,身價百倍呢?”
李世民開始覺得有些頭緒了,他喃喃道:“過幾日,朕要親去二皮溝布置才好!
他正說著,外頭有小宦官道:“陛下,陛下,太子殿下來了,太子殿下……闖進(jìn)來了!
這宦官的話音剛剛落下,便聽到一聲哀嚎:“父皇,冤枉啊,冤枉啊,千古奇冤,陳正泰被人打了啦。”
門口的幾個禁衛(wèi)攔不住,李承乾說著,便已沖了進(jìn)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道:“兒臣親耳聽到,陳正泰被人打啦,打的渾身是血,腿都差點(diǎn)要斷了,刑部不但不為他主持公道,竟還將他下獄了,父皇啊……你要為陳正泰做主啊……”
“你這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崩钍烂褚а狼旋X看瞪著李承乾,大怒道:“滾出去!
李承乾剛剛演到了涕淚橫流這個節(jié)骨眼上,一聽父皇一聲滾出去!這句滾出去的氣勢似乎有點(diǎn)大,他的眼淚頓時流不出來了,忙擦了擦臉,像是一下子偃旗息鼓了,乖乖的道:“噢,兒臣告辭!
說著,悻悻然的跑了。
“這個混賬!崩钍烂袢滩蛔≈淞R。
…………
大獄里。
陳正泰正盤膝坐著。
韋節(jié)義還是貼著墻面。
他對陳正泰很恭敬,在這獄里住了三天,起初的時候,陳正泰不理他,可這狹小的空間里,每日對著墻壁,似乎閑著也是閑著。
于是乎……陳正泰偶爾會理會一下韋節(jié)義!
人的心思是很奇怪的,當(dāng)你處處要看人臉色的時候,哪怕對方一聲咳嗽,也足以讓人開始揣摩他的心思,因?yàn)閷Ψ揭粋笑容而喜不自勝,也會因?yàn)閷Ψ截Q起眉毛來而忐忑不安。
而在這完全封閉的狹小空間里,人的情緒開始不斷的放大,心理上已和外界失去了聯(lián)系,哪怕……
此時……對于韋節(jié)義而言,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了這個兇神惡煞,而且還真敢打斷自己胳膊的陳正泰了。
于是陳正泰笑,他也笑,陳正泰怒罵,他便嚇得大氣不敢出。
此時,陳正泰百無聊賴的朝韋節(jié)義招了招手道:“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