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朝廷百廢待興,實在是經不起太大的戰(zhàn)事了。
“陛下難道就這般放虎歸山嗎?”李靖道:“若是實在不成,不如將此人扣押在長安?”
李世民沉吟再三,還是搖頭:“扣押與誅殺并沒有什么分別,將此人扣押在此,那大漠中的突厥人便會隨時另舉一個新的可汗,到時……扣了也是無用。想來,這突厥可汗狡詐,他正是有這些憑仗,所以才敢求和,并且敢孤身來長安,拜見朕吧!
李世民苦笑:“其實……說一千道一萬,這根本的緣由還在于,此次雖令突厥人屈服,卻只誅滅了他們的首領,引起了他們的內亂,使他們大為削弱!可依朕看,這突厥上下,未必肯服氣的。這突利若只是魯莽之輩,倒也罷了,可若是處心積慮的狡詐之徒,卻不得不防備。不過此事,朕不急著做決斷,先看看再說!
李世民的分析是有道理的,李靖也只能道:“諾。”
李世民隨即看了他一眼,語氣變得親和了一些:“朕知你為滅突厥,花費了不少心思,此次徒勞無功,只怕心里也不好受,不過不要緊,朕要滅的,又何止一個突厥呢?朕現(xiàn)在是天子了,再不能隨意領兵征討,朕將來還要借重你!
李靖點頭:“是!
李世民隨即露出微笑:“你對陳正泰此人,如何看待?”
李靖萬萬想不到,陛下居然會對自己這大將軍來詢問陳正泰的觀感。
想了想,李靖老實回答道:“臣與此人交往不多,若論看法,實在無從談起。只是覺得……此人……畢竟還年少,雖愛鼓搗一些新奇玩意,卻如一塊璞玉,尚需好好打磨!
李世民聽了便笑了。
李靖的回答屬于那種不偏不倚的那種,聽著好像是夸了陳正泰,細聽之下,又覺得好像沒夸!
細細一琢磨,這說的不就是廢話嗎?這樣的話套在誰的頭上,不都差不多?
李世民心里就明白了幾分,便道:“看來,你對他還是有所怨言啊!
李靖不禁有些尷尬:“臣對后輩,歷來會苛刻一些!
“好,你回去吧!崩钍烂褚粨]手:“過幾日,朕要在宮中設宴款待那突利,到時卿家來早一些!
該說的都說了,李靖便行禮退下了。
李世民卻在這空蕩蕩的殿中繼續(xù)來回踱步,顯得心事重重!
對于突利,他竟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處置,該如何才能一勞永逸的解決突厥的問題呢?
若是放任不管,將來突厥死灰復燃,會如何?若是選擇將此人誅殺在長安,或者將其扣留,那么大唐將來……又當如何征討四方?
想了很久,卻依舊沒有頭緒,不禁幽幽嘆了口氣!
想當年的時候,他掌握大軍,不必思考這些問題,可如今,成了天子,卻發(fā)現(xiàn)……再不能如從前一般,管他這么多,打了再說,一直將對方打到跪地求饒為止。
他隨即道:“來人。”
此時,張千匆匆而來:“陛下!
李世民道:“前往太安宮,朕要見見上皇帝。”
太安宮乃是太極宮的一個離宮,其實當初是李世民的居所,只是玄武門之變后,李淵主動要求搬去這離宮居住,倒是順遂了李世民的心愿。
不過因為當初營造這太安宮,只是李淵表示自己對李世民的看重,可這里雖與太極宮一墻之隔,本就屬于太極宮的范圍之內,卻規(guī)格和東宮差不多,顯得有些狹!而且太上皇李淵的后妃又多如牛毛,所以住起來,自然不太痛快。
這也是李世民一直希望營造新宮殿的原因。
張千聽聞李世民要去太安宮,不由道:“稟陛下,太上皇近來身體有所不適!
“是嗎?”李世民皺眉:“為何不早說。”
張千道:“上皇親自交代過,說陛下操勞國事,這不過是小疾,不必勞動陛下!
李世民嘆了口氣:“小疾也不能等閑視之,要讓太醫(yī)們好好看看,過幾日朕要在宮中設宴,如此一來,上皇只怕不能入席了!
這對李世民而言,顯然是一個極大的遺憾。
要知道,當初自己的爹可是向突厥人稱過臣的。
可自己登基不過數(shù)年,便滅了突厥人!甚至連突厥可汗都乖乖來了長安,這對李世民而言是多長臉的事,
此次他大操大辦這一場宴席,本意就是想讓天下臣民,還有自己的父皇看看,自己為父皇報仇,一雪前恥,當初父皇‘選擇’自己,是多么的正確。
李世民內心深處,十分渴望得到別人的認同,無論是天下臣民,還是自己的父親。
這倒是頗有幾分后世耳熟能詳?shù)慕袢漳銓ξ覑劾聿焕恚魅瘴易屇愀吲什黄鸬男睦碓谧魉睢?br>
他甚至懷疑,太上皇此時生病,是否是因為不愿參加這一次宴席而找的借口,莫非……
上皇心里還在抱怨著三四年前的那一場變故嗎?
李世民頓時沒了心情。
倒是張千道:“不過太安宮那里傳了消息,說是太上皇只是小疾,陛下設宴,乃是普天同慶的大事,上皇一定會入席!
李世民的臉色這才稍好看一些:“唔!
…………
門下省。
這一天,長孫無忌這吏部尚書到了房玄齡的公房,商討關于宴席的事。
房玄齡心里其實有點看不上長孫無忌的,他是吏部尚書,可就愛管閑事,只要陛下看重的事,他便熱心得不得了!
可你一個吏部尚書,與這宮中的大宴何干?
而長孫無忌對此卻樂此不疲,他自覺得自己從小和李世民交好,若自己是個婦人,那么說是和李二郎青梅竹馬都不為過,現(xiàn)在李二郎念茲在茲的就是這一場宴會,他當然不能置身事外了。
房玄齡索性讓人也將杜如晦請來,三人各自落座。
房玄齡故意先不理長孫無忌,而是詢問杜如晦道:“禮部那邊,安置了突利可汗嗎?”
“已安置了。”
“接觸之后,對此人什么看法?”
長孫無忌在旁只認真聽著,面上帶著笑容,他無所謂自己這吏部尚書能不能插上手,重要的是李二郎知道自己很熱心就成了。
杜如晦則是憂慮的道:“禮部那邊……總覺得這突利可汗很是謹慎,這個人和尋常的突厥人不同,李靖將軍對他的評價是擅長隱忍,難以揣測。”
“是嗎?”房玄齡也不禁皺眉起來,他一臉惆悵的道:“這樣說來,此次陛下大宴,是失策啊!
大家都是聰明人,當然點到即止。
想想看,今日突利可汗降了,興高采烈的舉行大宴,然后弄的天下皆知,陛下也將這當作自己登基以來最大的功績!
可突利可汗若是個居心叵測之徒,他畢竟又是突厥人的首領,一旦這突厥人積蓄了實力之后,這突利可汗公然反目,又帶突厥鐵騎襲擊大唐邊境怎么辦?
到了那時……這一場宴會,豈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嗎?
這可不是杞人憂天,這事兒……在歷史上還真發(fā)生過不知多少次呢!
因此,房玄齡方才覺得此次動靜鬧得這么大,并不是一件好事。
“是啊,這也是我所憂慮的地方!
說著,杜如晦深深的看了房玄齡一眼,可他很清楚陛下此時的心思,陛下現(xiàn)在急于吐氣揚眉,所以這一場大宴,勢在必行。
“這突利可汗,近來都在做什么?”房玄齡繼續(xù)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