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被府衙的官差押進牢里,原本像這樣的女子,定罪前大多不需要進牢房。但是因為林家已經(jīng)打點好,所以開堂審理前,她只能先待在牢里。
如今時近寒冬,牢房中寒氣逼人,越往下走,林婉就覺得五臟六腑都被寒氣侵蝕了。要是在這里住上幾日,只怕她根本捱不到開審的日子。
“進去!”牢頭將牢門打開,淫邪的目光在林婉身上流連。
旁邊的衙役推了他一把:“想什么呢,這個還沒審!”
“誰知道還有沒有上堂的機會,這種貨色就這么死了多可惜!”說是這么說,牢頭還是不敢妄動,只能對林婉說道:“你把外衣脫了,我要看看你有沒有攜帶什么贓物!”
其他衙役也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只提醒了一句:“別太過火!”
林婉沒動,牢頭故意湊近了過去:“你不脫,那就讓我親自來給你檢查!”
牢頭剛伸出手就被人一腳踢翻在地,正要罵人,一抬頭就看到了滿臉陰寒的蕭景行。雖然不認識,卻也知道這是不能得罪的人。
“蕭……蕭景行……”林婉一開口才發(fā)現(xiàn)嗓子已經(jīng)有些嘶啞了,而且聲音中帶著不可掩飾的顫抖,但是她咬咬唇,很快就將這絲慌亂壓下去,問他:“你怎么來了?”
蕭景行上前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林婉急忙說道:“我不能走,我是被抓進來的……”
“有什么事我擔著!笔捑靶凶ブ氖,腳步不停。
“不是這個,我現(xiàn)在是被人告了,要是這樣走了,污名就洗不掉了!我是冤枉的,只要開堂審理,我相信總會還我一個公道……”
蕭景行仍然沒有停下來。
“蕭景行,你聽我說,我真的不能走……”
兩人已經(jīng)走到了大牢門口,一路上只要有人過來攔他們,就都被蕭景行打倒,連解釋都沒有一句。
好在有人認出了他,其余人便不敢再來攔人了。
“蕭景行,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這樣走了就成了逃犯了!”林婉提高音量,蕭景行突然回身,她直接撞進了他的懷里。
下一刻,她便被打橫抱起扔到了馬上。
“你干什么,快放我下去!”林婉驚慌地喊道,“蕭景行,你是白癡嗎?要是被人看到會怎么說我們?你是想讓我再多一條和前夫糾纏不清的罪名嗎?”
“我不在乎,”蕭景行跨上馬背,在她身后說道:“更何況,這不算什么罪名,就算你不糾纏我,我也不打算和你劃清界限!”
蕭景行將林婉帶進了候府,依舊是清歡院,曾經(jīng)林婉生活過很多年的地方。
“你好好休息一下,其他的事我來處理。”
“蕭景行,你可不可以不要這么獨斷專行!”林婉冷笑著看著他,問道:“你打算怎么處理,用你的身份嗎?你以為我一個連面都不敢露的人,別人會相信我是清白的嗎?”
蕭景行怔住,解釋道:“這樣沒什么不好,你不必理會那些流言!
“那我的錦繡閣呢?”
“關(guān)了,或者讓別人幫你打理!
“那我呢,永遠躲在后面見不得人是嗎?”
“你回候府,我會替你請封誥命,不會再有人說你的閑話!
“要是我不愿意呢?”
蕭景行皺眉,沒再說什么,只是吩咐常福寸步不離地跟著她,暫時不許她離開候府。
好在常福雖然跟著她,卻也沒有限制她見別人。陳玉和趙成很快就送來凌懷瑾的信,凌懷瑾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詳細告知了她。
只是林婉覺得,林氏一族既然占了她的錢財,按理說應該不想和她對簿公堂才對,畢竟她就算輸了,最多丟了錦繡閣、壞了名聲,可對他們也沒多大好處,反而還可能讓他們失去那筆銀子。
恐怕他們也是被蘇瑤利用了,才會不遺余力地對付她。
寧王府也查到了消息,原來康王也插手了此事,只是周昭禹也想不明白,為何康王要為一個小小的林氏撐腰。
林婉倒是想到了一個關(guān)鍵之處,林月容和蘇瑤交好,林氏是沒法傍上康王的關(guān)系,但要是蘇家出面呢?
想到這兒,林婉心中一涼,蕭景行想要息事寧人,是不是也是因為他知道此事和蘇瑤有關(guān)?
不過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摒棄雜念,林婉好好理清了自己的思路。不管怎么樣,這個鍋她不背,這個污名她也必須洗去!
這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周昭禹和凌懷瑾,雖說這種事對男人的影響并不大,但他們既是受了連累,就不能讓他們繼續(xù)蒙受不白之冤!
林婉分別給凌懷瑾和周昭禹寫了信,表明只要審理能夠公正進行,她絕對不會退縮!
天黑之后,蕭景行才回到清歡院,進門的時候,林婉還正在看周昭禹的回信,沒有注意到他進來。
“該吃飯了。”蕭景行的目光從信上掃過,自己率先在桌前坐好。
林婉連忙收好信,疑惑地看著他,他打算在這里吃飯?和她一起?
飯菜很快就端上來了,林婉不自在地在桌邊坐下,低頭拿起碗筷,盡量不發(fā)出一點聲音。
蕭景行看著她拘謹?shù)臉幼,忍不住開口說道:“你不用這樣!
林婉疑惑地抬頭看他,“嗯?”
“沒什么。”他卻又什么都不說了,放下碗筷,囑咐道:“早點休息吧!
“等等!”林婉叫住他,還是想跟他說清楚,“其實你不用為我做什么,以前還好,現(xiàn)在你我畢竟已經(jīng)和離,你再為我出頭,這樣不好!
蕭景行的臉在陰影里看不清表情,只聽到他沉聲說道:“沒什么不好的。”
“你聽我說,”林婉耐著性子繼續(xù)勸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你這樣或許真的是最簡單有效的,可是,我還是想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我也不想連累別人,你明白嗎?”
蕭景行沉默一瞬,林婉以為他會考慮自己的話,卻只聽他說道:“你好好休息,我會處理好!
“蕭景行!”林婉被他氣到了,罵道:“你可不可以不要這么自以為是、獨斷專行!我不需要你幫我處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不需要你多管閑事!”
蕭景行突然走近,林婉嚇得退后,跌坐在床上,面對他幽暗的眼神,語氣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蕭景行,這種事情我以后可能還要面對的,你別管了,讓我自己解決好不好?”
蕭景行低下頭看著她,兩人離得很近,四目相對,呼吸相互交織,氣氛有些微妙的變化。
林婉很少這樣近距離看他,此刻只覺得他的面容沒有那么冷硬了,身上也不再有那種生人勿近的陰寒氣息,眉眼間似乎染上了一絲溫柔,讓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蕭景行,你……你站遠一點!
說出這句話,林婉就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本以為他可能會生氣,卻只聽他深深地嘆了口氣,“你解決不了。以后也不用擔心,有我在,不會有人敢傷害你!
林婉哭笑不得,“我知道今天是你幫了我,倒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做好準備了,我的朋友們也會幫我,不會有問題的……”
蕭景行突然站直了身體,身上那一絲柔情瞬間消失!澳愕呐笥,是周昭禹,還是凌懷瑾?”
林婉聽出他語氣中的嘲諷,頓時臉色發(fā)白,問道:“你什么意思?”
“蕭景行,你是信了外面的流言,覺得我和別人不清不楚嗎?”
蕭景行抬腳走了出去。林婉在他身后忍不住摔了桌上的茶杯,茶杯在門口碎了一地。
門外蕭景行卻停下了腳步,看著房間里忽明忽暗的燈火,久久不曾離去。
常福一直遠遠的守著,也不去打擾,直到屋里燈滅了,他才追著蕭景行的腳步出了府門,猶豫著問道:“世子爺,您為什么不順著少夫人呢?”
常福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世子爺一直在為林姑娘的事奔走,明明只要他在,就算上了公堂林姑娘也是有勝算的,就連寧王殿下都勸他不要壓下這個案子,他為什么就是不肯呢?
為什么呢?
蕭景行也在問自己,他其實能夠理解她的想法,可以說,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她。不管從前也好現(xiàn)在也好,她總是比別人多了一分執(zhí)著,一分倔強,她認定的事不管多苦多難她都會做到。從前在蕭府立足是如此,如今為了不依靠蕭府也是如此。
他理解她,可他更不能容忍,她有任何受到傷害的可能。
“常福,我讓你做的事準備好了嗎?”
常福一愣,瞬間緊張起來:“世子爺,真的要這樣做嗎?”
從源頭上解決問題,將林氏眾人綁了扔回清河。這是不是太瘋狂了?
“阿景,”周昭禹從暗處走出來,他裹著斗篷,身邊沒有其他人,“我想和你談談!
“如果你是想勸說我放棄就不必說了,我可以不對那些人下手,但我無法容忍那些危險繼續(xù)存在!”蕭景行目光一暗,繼續(xù)說道:“哪怕她怪我!”
“當初你就是這么想的吧?將她圈在你的保護圈之下,讓她的世界里只有你,你以為這樣是在保護她,可結(jié)果呢?她遍體鱗傷,而傷害她最多的,就是你!”
“我知道,我以后不會……”
“你不知道!”周昭禹嘆息道:“今日我若是不跟你說,可能你永遠都不會明白!你以為她離開是因為蘇瑤、許晗或者柳依依嗎?又或者是你母親,是一個誥命?不是的,她是個聰明人,這些事她想要去解決自然可以解決,她離開只是因為你!因為你根本沒有給她她想要的愛,她一直在努力,但是你一次次讓她失望,最終,她絕望了!”
蕭景行瞪大眼睛,眼里又驚訝,又有痛意。他可能已經(jīng)明白了周昭禹的話,可他害怕,害怕周昭禹說的是事實。
半晌,他才緩緩地開口:“我……我要怎么樣才是對她好?”
周昭禹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阿景,對一個人好,得要她覺得好那才是真的好。不然,就是打著為她好的幌子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