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刻意,不強求,不妄為,就如云卷云舒,花開花落,一切隨心而動,依緣而行,這哪里是尋常店鋪的規(guī)矩,高公分明是在篩選有緣之人,非具慧根福緣者,不得其門而入!”
“高公境界,吾輩不及也!”
李長河見狀,也趕忙點頭道,“是啊,這解憂閣的規(guī)矩越想越驚人!”
“高公此舉,高,實在是太高了!”
高陽正撈起一片羊肉,聞言差點手滑,他一臉無奈的道:“兩位老先生真想多了,我不過是想偷個懶罷了!
“非也!非也!”
張承和李長河聞言,幾乎是異口同聲。
“高公,此地沒有外人,過度自謙便是傲了,我二人都參透出來了,正好高公現(xiàn)在考核一二!
“老夫若沒猜錯的話,高公言‘一日只解一事,只見一人’,此乃‘大道至精’,‘惟精惟一’之體現(xiàn)!”
“正所謂天下熙攘,萬事紛擾,人心浮躁,唯有收束心神,傾注全部心力于一人一事之上,方能格物致知,直指問題之本源!”
“那酬金隨心,更是已臻‘超然物外’之化境!”
“高公要取千金,非為貪財,實為懲戒那些為富不仁、心術(shù)不正之徒,取一文乃至分文不取,則是慈悲為懷,點化世間那些真正陷于困厄,心有執(zhí)念卻又身無長物的有緣之人!”
“如此一來,取與不取,取多取少,皆是對來者心性的考驗與度化!這‘解憂閣’,看似是一間長安城內(nèi)的小小鋪面,實則是您設(shè)于這紅塵俗世之中,一座勘破人心、明辨善惡、度化眾生的無上道場。
兩人越說越激動,眼神灼灼,看向高陽的目光充滿了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欣慰,仿佛真正看到了行走于人間的圣賢。
高陽拿著筷子的手停在半空,嘴巴微張,看著眼前自我攻略完成度百分之二百的張承和李長河,徹底無語。
他深吸一口氣,似認(rèn)命般的道。
“沒想到……這也被你們發(fā)現(xiàn)了,哎,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們這雙眼睛!”
高陽算是明白了,這倆老頭的腦補能力,堪稱天下無敵,死的都能被他們說成活的,而且還能說得頭頭是道,引經(jīng)據(jù)典。
眾人聽著張承和李長河的這番深度解讀,再看看高陽那一臉認(rèn)命的表情,無不面露笑意。
廳內(nèi)火鍋的熱氣氤氳升騰,香氣與酒氣混合,幾人舉杯痛飲,算是難得的輕松愜意。
與此同時。
那條被大雪覆蓋的冷清街道,解憂閣緊閉的雕花木門外。
寒風(fēng)卷著雪沫,呼嘯而過。
一個身形單薄,衣衫襤褸的婦人,正蜷縮在冰冷的石階角落,幾乎被積雪覆蓋。
她雙臂緊緊抱著自己,渾身凍得不住顫抖,臉色青紫,嘴唇干裂,唯有一雙空洞絕望的眼睛,怔怔地望著那塊在風(fēng)雪中微微晃動的解憂閣牌匾。
那牌匾上的字,她認(rèn)得不多,但解憂二字,她卻是認(rèn)得的。
她聽了一些行人議論。
這解憂閣,似乎可能不收錢。
她雖也不信世上有這般大發(fā)善心做虧本買賣的,可天大地大,她已無處可去,無人可求。
因此,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她蜷縮在門口,等待著解憂閣的開門。
她叫王秀蓮,丈夫名為王秋生,兩人在城內(nèi)經(jīng)營著一間小米鋪,日子說不上富足,卻也吃喝不愁,只是三日前,她的丈夫竟被自家繼母設(shè)計誣陷!
那毒婦趁著老父病重,將她丈夫騙入房中,隨即撕裂自己的衣衫,抓亂頭發(fā),尖聲呼救,一口咬定他行了不軌!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毒婦扯開衣服,高呼行了不軌,此事根本難以查證,全憑那毒婦的一張嘴。
她那可憐的丈夫被抓進(jìn)府衙,打得遍體鱗傷,屈打成招,判了十年牢獄之災(zāi)!
按照大乾律法,身為家屬,對判決不服者,可在三日內(nèi)鳴冤,請求重審。
可即便如此。
明日!
明日也是最后的期限了!
但那毒婦陷害得手之后,便慫恿老爺子收回了米鋪,導(dǎo)致她現(xiàn)在身無分文,根本請不動那些鼻孔朝天的狀師。
走投無路之下,偶然便聽聞了這間新開的、規(guī)矩古怪的解憂閣……
即便看著很不靠譜,可這……卻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看著這緊閉的大門,感受著幾乎凍僵的身體,她眼中那點微弱的光亮,也一點點被呼嘯的風(fēng)雪和無邊的黑暗吞噬。
天大地大,她還能去哪呢?她不知道了。
或許,凍死在這扇或許永遠(yuǎn)不會為她打開的門前,就是她命定的結(jié)局。
她將凍得麻木的身體縮得更緊,臉頰貼著冰冷刺骨的門板,等待著不知是否會到來的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