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
秋風(fēng)如刀,刮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
武曌一身素凈棉袍,帷帽遮面,緩步而行,小鳶與幾名影子般的侍衛(wèi)緊隨其后。
帝王久居皇宮,又豈能看到真正的民生艱難?
因此,武曌批閱完奏折后,便換了一身衣服出了宮。
但這一看,心便沉入了冰窟。
“干柴四十二文,天殺的!昨日還三十二文!”一個漢子跪在趙氏炭行緊閉的烏木大門前,滿臉絕望之色,“這讓我一家老小怎么活?!”
“娘親,冷…好冷…”
在其旁邊,婦人懷里的孩子小臉凍的青紫,裹著的破布單薄如紙。
“掌柜的,求您了,昨日不是還三十二文一斤嗎?就按昨日價,給我來上一點(diǎn)吧,我買,我買!”
門內(nèi),伙計滿是不耐煩的呵斥:“三十二文那是昨日的價,今天長安哪家還賣三十二文?滾遠(yuǎn)點(diǎn),現(xiàn)在柴炭都賣斷貨了,等朝廷辟謠了再說吧,說不定明兒就降價了!”
“等朝廷辟謠……”
帷帽之下,武曌的鳳眸一陣冰冷。
她走過跪地的漢子,走過瀕死的孩子,走過撞門的老婦,袖中的玉手,骨節(jié)捏得發(fā)白。
這由她默許甚至助推的恐慌,正在吞噬她本該守護(hù)的一切。
可她沒辦法。
這場局,她只能配合。
流民買不起,普通百姓面對高昂,甚至越來越高的柴炭價格,也買不起。
天氣未到最冷,他們沒有性命之憂。
但黑風(fēng)山的石頭,卻需要一個極端時機(jī)出現(xiàn)。
那能救更多人。
這些奸商,也必須要讓他們傷筋動骨。
選天下絕大多數(shù)人,還是選少數(shù)無辜,卻有點(diǎn)小錢,恰能買得起的少數(shù)百姓,這是一個無解題。
怎么選,都是錯。
武曌不選,她只做她覺得應(yīng)該做的事!
“現(xiàn)在長安各大柴炭行,都有什么動作?”武曌冰冷的出聲問道。
小鳶站在身邊,朝著武曌出聲道,“陛……小姐,各大柴炭行態(tài)度曖昧,紛紛都說賣斷了貨,價格不漲也不降,供應(yīng)的極少,似是有意而為!”
“同時,錦衣衛(wèi)探查,一些世家與巨賈暗自見了面,這價格似是一起推動,其中還不乏有一些官員!
“他們在等,等著陛下辟謠,等著一輪暴跌,全都紛紛捂緊了手中之貨!”
武曌聞言,一張矜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但小鳶熟知武曌的性格。
她心中知曉,武曌的內(nèi)心必定有著滔天怒火!
她小心的問道,“小姐,我有些不懂, 他們明知陛下會辟謠,柴炭價格會進(jìn)行一輪暴跌,為何不趁機(jī)出貨?”
小鳶發(fā)問之時。
恰巧。
九天之上,漫天雪花落下。
雪花晶瑩,卻又透著一股寒意,漫天飛舞而下,極為好看。
大乾今年的第一場雪,落下了。
“下雪了!”
“長安城落雪了!真美!”
“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堆雪人,打雪仗嘍!再下大點(diǎn),再下大一點(diǎn)!”
當(dāng)雪花落下,有世家小姐歡呼跳躍,有孩子歡呼雀躍,卻也有流民嘴唇發(fā)白,眼底滿是絕望。
眾生百態(tài),落在武曌的眼中。
武曌駐足,緩緩伸出手。
一片雪花落在她溫?zé)岬恼菩,瞬間消融,只余一點(diǎn)刺骨的冰涼。
她看著漫天雪花,緩緩開口道,“因?yàn)樵谀菐腿说难壑校僦{只是一時的下跌,之后還會暴漲,他們手里的柴炭留在庫房,能賺的更多!”
“因?yàn)樗麄冎廊龂箞F(tuán)入了場,一心只想發(fā)財,知道這價格會被推上去!”
“因?yàn)槿诵碾U惡,只要這天氣一日冷過一日,只要炭價一日不真正崩盤,百姓心中對朝廷辟謠就是穩(wěn)定人心的疑心,就會像這天上的落雪,層層累積!恐慌,終會將價格推向一個天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