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等她發(fā)覺,自己站在出租屋門口時。
冰冷的雨水,早已浸透了她每一根發(fā)絲、每一寸布料。
寒意像無數(shù)細(xì)小的毒蛇,噬咬著骨髓。
范倩倩那得意又惡毒的笑容,和顧司禮倒下的身影,在腦海中瘋狂撕扯。
云檸覺得自己像個掏空的破敗玩偶。
連最后一絲支撐的力氣,都被抽得干干凈凈。
她無力地推開門,一股熟悉的、帶著陳舊家具的氣息撲面而來。
身體終于支撐不住。
女孩沿著冰冷的墻壁慢慢滑落,最終跌坐在水泥地上。
房間里沒有開燈。
黑暗濃稠得如同實質(zhì)的墨汁,瞬間包裹上來。
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窗外的雨聲,單調(diào)地重復(fù)著。
像是世界在無情地哭泣。
又像是無數(shù)細(xì)小的嘲笑聲。
嘲笑著她的愚蠢和無力。
云檸抱住自己的膝蓋,將臉深深地埋進去。
她蜷縮成一團,像一只被世界遺棄的的幼獸。
孩子。
顧司禮。
范倩倩得意的笑。
顧威毫不掩飾的恨。
無數(shù)碎片化的畫面,在腦海中瘋狂旋轉(zhuǎn)、撞擊。
痛得她不能自已。
突然,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云檸在嗎?開門,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說!
是房東王阿姨的聲音。
云檸艱難的抬起頭,聲音模糊道:“王阿姨,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有什么事,可以明天再說嗎?”
“不好意思啊,云檸,這件事必須今天說!
王阿姨聲音抱歉,但態(tài)度堅決,“你還是把門開一下吧!
云檸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用盡全部的力氣,才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打開了門。
王阿姨站在門口。
她手里打著一把格子紋落的雨傘,腳上沾了一些泥水。
看到渾身濕透,臉色慘白的云檸,王阿姨嚇了一跳。
她關(guān)心地問:“云檸,你身上怎么這么濕?怎么不換身衣裳。”
云檸雙眼紅腫,輕輕地?fù)u頭:“不礙事的,王阿姨,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
王阿姨平日里和善的臉上,寫滿為難。
但最終還是開了口,“這個出租屋,你不能住下去了,需要現(xiàn)在就搬出去。違約金我會打到你卡上!
云檸愣了一下,沒有反應(yīng)過來:“為什么?”
王阿姨囁嚅了一下,想起那個威脅的神秘電話,苦著臉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但是,你真的不能在這里住下了!
那個神秘人在電話說了。
今天晚上之前,必須把云檸趕走。
否則,她名下的所有店鋪,都會遭到查封舉報。
王阿姨一直老是本分,也沒得罪過誰。
但是那個神秘人,居然能精準(zhǔn)地爆出她的姓名,住址,家里幾口人,姓什么叫什么。
甚至連親戚的名字,都說出來了。
一看就是來頭不小。
他們得罪不起,更沒辦法查證。
就只能委屈云檸了。
云檸愣了愣。
今天和顧司禮的決裂,已經(jīng)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巨大的疲憊,讓她沒再追問下去,
甚至連生氣都沒有。
云檸只是默默的轉(zhuǎn)身,開始收拾行李。
房間里依舊沒有開燈。
她只是憑著感覺,機械地拖出角落里那個小小的行李箱。
一套床上用品,幾本舊書,一個杯子,幾套衣服,幾雙鞋子。
就是云檸在這里生活過的全部痕跡。
她將所有東西塞進行李箱,又把鑰匙放到舊鞋柜上,隨即拉起拉桿,走了出去。
王阿姨看著云檸纖瘦的背影,實在不忍心。
“等一等,云檸。”
她追上去,把手里的雨傘遞給云檸,“這還下著雨呢,你撐把傘吧,再淋下去,就要生病了!
“不用了!
云檸笑著拒絕了王阿姨。
然后轉(zhuǎn)過身,決絕地離開了。
雨越來越大。
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
行李箱的輪子,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發(fā)出沉悶的咕嚕聲。
云檸拉著它,像個迷途的孤魂野鬼,漫無目的地游蕩。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冷、疲憊、悲傷。
不知道走了多久。
也許幾條街,也許穿過了半個城市。
云檸終于停在一家酒店門前。
那溫暖的燈光,像一個微弱的誘惑。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才拖著濕透的行李箱,踉蹌著走進酒店大堂。
溫暖干燥的空氣瞬間包裹上來,帶著淡淡的香氛。
卻讓濕透的云檸,感到一陣更劇烈的寒意,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寒噤。
前臺的女孩,看到云檸眼神渙散的樣子,明顯愣了一下。
但還是保持著職業(yè)化的微笑,問道:“女士您好,請問需要辦理入住嗎?”
云檸點點頭,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單人間。”
前臺:“好的,請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證!
“嗯!
云檸顫抖著手,在濕漉漉的包里摸索著。
費了好大力氣,才掏出那張同樣濕透的身份證,遞了過去。
前臺女孩接過,開始在電腦上操作。
就在云檸以為,終于可以暫時休息的時候。
一個胸前別著經(jīng)理名牌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過來。
他先是瞥了云檸一眼。
目光在她狼狽不堪的樣子上,停留了一瞬。
接著,又拿起身份證,認(rèn)真仔細(xì)的對了一下。
最后,男經(jīng)理低下頭,小聲對前臺女孩說了幾句什么。
女孩臉上的職業(yè)微笑,變得僵硬。
她抬起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和更多的公事公辦,將云檸的身份證輕輕推了回來:
“對不起,女士。非常抱歉,我們酒店……,暫時無法為您辦理入住!
“無法入。俊
云檸的大腦像是生了銹的機器,遲鈍地轉(zhuǎn)動著。
卻無法理解這四個字的含義。
是因為她太狼狽,以為她付不起錢?
還是……,她被報復(fù)了?
是顧司禮?
還是顧威?
又或者是范倩倩?
這些念頭一閃而過,但云檸最終沒有爭辯。
她只是默默地看著被推回來的身份證。
幾秒后,極其緩慢地伸出手,拿起身份證,放進了包里。
接著,女孩重新拉起那個小小的行李箱。
她推開沉重的玻璃門。
再次走進冰冷的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