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飄飄,一個早晨就給方圓百里披上一層薄薄的白紗。
今天的禮村,異常熱鬧,半夜起在官道上就能聽到村子里人聲鼎沸,還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慘烈豬叫聲。
村頭的光禿禿的大樹旁邊,八口大鍋里面燒著水。
二十幾個漢子特意穿著破爛不堪的舊衣,卷著衣袖,三、四人一組,每組一塊門板,板上捆著一頭大肥豬,白刀子進(jìn)紅刀子出,正在熱火朝天的殺豬。
殺豬放血,等豬不動彈了,用大鍋的開水燙豬毛,然后剝皮開膛剖肚,取出豬下水,再用尖刀將骨肉分離,分別放在大盆當(dāng)中。
現(xiàn)場非常的壯觀。引來路人觀看,紛紛震驚不已。
這是王族的人,還有幾家外姓人就在自家院子里殺豬,豬叫聲也是弄得驚天動地。
整個村子豬的慘叫聲絡(luò)繹不絕,這般一直到了傍晚才稍停。
今年養(yǎng)的豬是去年的幾倍,到現(xiàn)在圈里還有豬沒殺完,只是村民太累,打算休息明天接著殺。
好在雪在中午就停了,然后天氣放晴,現(xiàn)在月亮出來,官道能看清道。一群村民急匆匆推著板車把豬肉送去李家。
伍余年父子及幾個家奴早就得知禮村人要來,在大門口擺下桌子,弄了三桿大稱,擺了文房四寶。
“今年跟去年一樣,每斤去骨的豬肉二十四個銅錢。”
“我們老爺信任你們村的人,今天沒派我去村里收豬!
“別急一個個的來!
“銅錢、銀子、銀票都準(zhǔn)備了,一個銅錢都不會少你們的!
雙方稱豬肉算賬付錢給豬肉,整整進(jìn)行了一個時辰。
“以為打戰(zhàn)豬肉價會跌,沒想到,李家真厚道,收購價還跟去年一樣!
“稱給的高高的,比我在家里稱的多出幾兩。”
“回去睡兩個時辰,接著殺豬,趕緊把豬肉都賣給李家!
禮村人來不及算賺的銀錢,又急匆匆的回村。
點豆腐能手王春分在路上臉迎著冰冷的寒風(fēng),仍是一個勁的跟王海道:“賣豆腐賺錢,養(yǎng)豬更賺錢。明年我要養(yǎng)五十頭豬,不,要養(yǎng)一百頭豬。爹,你給李家說說,明年還收我們村的豬。你要不說,我就跟李家說去。”
王海有些惱怒道:“你算老幾!
“我可是燕兒的哥哥,大哥沒了,我現(xiàn)在就是燕兒的長兄,長兄為父……”
“父個屁的父,正經(jīng)事不好想想!蓖鹾SX得老臉被冷風(fēng)吹的痛,不過,懷里揣著賣豬的銀子,心熱得很,訓(xùn)斥道:“你辦正經(jīng)事,趕緊把大虎的親事弄了!”
“爺,你叫我?”過了年就十四歲的王大虎立即回過頭,月光照在他的臉,依稀看到他咧著嘴傻笑。
王海道:“你爹說,要當(dāng)個好父親,給你尋門好親事!
王大虎立即像兔子一樣躥了過來,圍著王春分一個勁的叫“爹!”
王春分應(yīng)都沒應(yīng)一聲。心里琢磨:四個兒子,四門親事,四座新房,四份聘禮。這他娘的得養(yǎng)多少豬、賣多少豆腐才夠!真是父個屁的父。
賣了豬肉的村民到了村頭,只留兩人看守,其余人都回家吃飯歇息。
家里的炕燒得熱呼呼,冒著白霧香噴噴的鹵豬下水、燉豬骨、豬血湯、成人拳頭大的白面饅頭都用盆盛著,擺在桌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豐盛的像在過年。
把銀子交給婦人,一起數(shù)完,樂得嘴都合不攏,就知道傻笑,然后叫上老人、孩子吃飯,吃到嗓子眼直冒油水撐到不行為止。
什么內(nèi)戰(zhàn)、饑餓、災(zāi)荒、貧窮,統(tǒng)統(tǒng)與他們無關(guān)。
他們是大周國生活得最好最幸福最有錢的村民。
不遠(yuǎn)處的金雞鎮(zhèn),張屠夫家的大廳。
張老頭聽完張屠夫從李家?guī)Щ貋淼南,感激道:“親家真是太厚道,明明香腸賣的不如去年好,卻仍用去年的價格收我們的豬!
張屠夫也沒想到李家沒有降低收豬的價錢,掩飾不了內(nèi)心的喜悅,道:“爹,我們?nèi)蘸箝_始?xì)⒇i。到時,我早點收攤子,去你那邊幫忙!
“親家有沒有提明年養(yǎng)豬的事?”
“沒提!睆埻婪蛲nD一下,又道:“禮村好些人問,伍管家一直說等明年開春再說。”
“我看明年養(yǎng)豬的事夠嗆。”張老頭喝了一口熱茶,感慨道:“我在燕城南邊騸豬,那邊的人說,打仗死了好多人,洛河往南很亂,若不是隔著洛河,我們北方也會被牽扯進(jìn)去打仗!
張屠夫臉色一下子變了,問道:“他們怎么知道死很多的人?”
“有人的親戚是洛河南邊的,內(nèi)戰(zhàn)打起來,官兵都去打楚軍,沒有人打土匪,土匪強(qiáng)盜全跑出來作亂,到處禍害百姓,禍害完就跑,這個親戚所住的村子家家戶戶都被土匪搶了,家里沒有糧食,房子也被燒掉,實在沒辦法活就逃到北方投奔親戚!
張屠夫憤然道:“該死的土匪,要是碰上老子,一刀一個捅死他們!”
“土匪都是一窩,不是一個,下山搶劫是全體出動,一哄而上。你能以一敵十,以一敵百?”張老頭揮揮手,“你別說不吉利的話。金雞鎮(zhèn)不能有這事。”
張屠夫繼續(xù)問道:“你還聽到什么?”
張老頭放下茶杯,聲音十分低沉,“數(shù)日前,洛河的河面就開始飄尸體,大人小孩壯年漢子婦人的都有……”
“這些尸體是從哪里來的?”
“有人說是楚河,有人說是洛河。不知道!睆埨项^不知望著什么地方發(fā)呆。
張屠夫面色悲切,怏怏道:“邢城有沒有動靜?”
“邢城有燕軍駐守,主將趙冊將軍是燕王爺麾下得力干將,軍紀(jì)嚴(yán)明,那些奸人哪敢在他面前作亂。再說,燕王爺剛宰了邢城的幾個狗官,誰敢在這個時候再鬧事!
“爹,我問的是內(nèi)戰(zhàn)有沒有影響到邢城!
“當(dāng)然有。你動動你的腦子想想,燕城都受到影響,何況是邢城。”
張屠夫擔(dān)憂的道:“邢城要是亂了,可不得了。”
“不會亂。我剛才說的很清楚。不會亂!睆埨项^莫明煩躁,“我說你是不是沒在聽老子說話!”
明明要賣掉所有的豬馬上就得一大筆銀子,可是一想到內(nèi)戰(zhàn),高興的勁頭一下子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