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和富點了點頭,看向老爺子,道:“爹,我先帶長葛回去,她娘都五年沒有見過他了,日日日夜夜都盼著,現(xiàn)在長葛終于回來了,我先帶長葛回去給他娘看看!
聽了這話,沈老爺子的臉色愈發(fā)不好看,將手里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杵,繃著一張臉道:“行,那你們回去吧!”
話音十分重,熟悉老爺子的人都知道他這是生氣的表現(xiàn),沈和富心里一緊,多年來養(yǎng)成的習(xí)慣讓他有些害怕,不過一想到老爺子這幾年來的無情冷漠,沈和富悶悶的道:“那爹我們先過去了。”
沈長葛雖然什么都不知道,但自然是跟自家人親近,而且老爺子的脾氣他一向清楚,五年前就是老爺子三令五申不能去找翠花小妹回家,還說找回來就把小妹給沉塘,老宅里沒有一個幫忙說話,私下里他和爹去找大伯和三叔幫忙,他們也都找借口推諉了,這件事在他心里就是一個疙瘩。
沈老太太趕緊站起身,道:“你爹他也是見長葛回來高興,你回家把孫氏也叫過來,今個都在老宅吃飯”
一向老實沉默寡言好說話的沈和富卻沒有應(yīng)承下來,他從胸前摸出罌粟給的錢袋,對沈老爺子說道:“爹,我?guī)уX過來了,你把劉鰥夫那的契紙給我吧,那旁邊的地我也都要了,還有那二畝田地……”
沈和富話沒有說完,就被沈老太太給打斷,她道:“和富,你這是作甚?你爹昨天說的都是氣話,哪能真跟你要銀子……”
沈老太太和稀泥的話還未曾說完,沈老爺子就冷著一張臉給打斷了,他將拐杖再一次重重在地上一敲,怒道:“好!好!你這是真要跟我撇清關(guān)系。『团e你去把契紙找來給你二弟,他現(xiàn)在是真不把我這個爹當(dāng)?shù)耍 ?br>沈和富心里委屈,可他又是個老實木訥的,慣不會巧言辨語,分明是老爺子說要是想把翠花接回家,那就跟他斷絕往來,房子和地統(tǒng)統(tǒng)都得拿錢來買,老爺子甚至連價錢都說了出來,哪能是在說氣話,分明是合計過的。
沈和富又不傻,知道這是因為長葛回家了,看他一身軍中衣裝,又不像是前些年走的時候發(fā)的普通士兵穿的衣衫,想必是在軍中混了個什么官職,老爺子覺得臉上有光,這下又生了變卦。
沈和富就站在那里裝傻,不言不語就是就好的言語,杵在那里等著老大給他拿地契。
老爺子原本想他說出這番話,沈和富性子軟和,秉性純良孝順,斷不敢真的去接那契紙的。
可是他忘了人心都是肉做的,就算秉性再寬厚純良,可在日復(fù)一日的消磨傷害之下,也會漸漸變得發(fā)硬發(fā)冷,有些人看著十分好說話,平日里也極為好相處,這樣的人心一旦橫下去了,就很難再回頭了。
沈和舉當(dāng)真還就拿了地契和田契過來,他雖然知道沈長葛回來,老爺子覺得光宗耀祖,心里想法或許會有變化,但是沈長葛有了官職,再風(fēng)光那也跟他沒有一文錢關(guān)系,況且還是在那西北苦寒的地方,在軍中混個小小的官職,在這江北可什么用處都沒有。
老三跟他的想法是一樣的,要是老二家真拿錢把這地契和田契買了,他們便能分到些甜頭,于是兩人不遺余力的攛掇著老爺子,這世道,跟誰也不親,就跟銀子親。
沈長葛不了解發(fā)生了什么事,因此也不多說話,只是站在那里,打量著離開五年之久的家里人,大伯和三叔兩家人的秉性他五年前就很清楚,爹娘老實巴交,在這家里不被欺負(fù)就很難得了。
在外五年,他常常擔(dān)心爹娘在家過的不好,有時候也后悔自己當(dāng)初一時意氣用事,被劉安刺激,就跑到軍營里參了軍,可恨現(xiàn)在雖然混了個一官半職,卻也沒能找到妹子,只盼望蘇世子能夠有好消息傳來。
沈和富從沈和舉手里接過地契和田契,將銀子遞了過去,道:“大哥你數(shù)數(shù),我是按爹昨個說的價算的!
這話一出,沈老爺子一口濃痰差點沒有堵在嗓子眼,他重重咳嗽了好幾聲,將痰吐在地上,提高嗓門道:“你這真是要氣死我!”
沈老三趕緊上前給老爺子順氣,還一遍道:“爹你消消氣,二哥他也沒啥意思,您老人家斗都這么大年紀(jì)了,犯不著!二哥他早就鐵了心要把翠花接回來,您又不是不知道。”
沈長葛聽見翠花的名字,眼睛一亮,急切的朝沈和富問道:“爹,你們找到翠花了?翠花她在哪?她現(xiàn)在過得咋樣?她咋沒回家?”
一連串急切的問題從沈長葛嘴里蹦傳來,沈和富知道長葛最是疼愛翠花,小時候就疼她,這么些年心心念念的也是找到她,忙道:“找到了,找到了,她過得還行,等咱家屋子修好了,就接她回來,她還給你添了一個小外甥。”
說道翠花,沈和富老實木訥的臉上都有些流光溢彩,嘴角忍不住抿起。
沈長葛那叫一個激動,只恨不得現(xiàn)在就跑去見翠花,他有太多話想要問他爹,不想再在老宅耽擱下去,忙對沈老爺子道:“爺,我先跟我爹回家去了,我都五年沒見娘跟長云了,想他們得緊,等回頭我再過來看你。”
說完這話,沈長葛扭頭朝沈和舉問道:“大伯,這銀子你數(shù)好,要是不差我們就走了!
沈和舉抬起頭,頗有些尷尬的道:“不差數(shù),不差數(shù)……”
沈長葛聽了這話,轉(zhuǎn)身拉著沈和富就走,不再看老宅一眾人的臉色。
待沈長葛父子的身影從院門口消失之后,老三家的大兒子沈長念小聲嘀咕道:“爺打小就疼長葛大哥,他咋一回來就回家去呢?”
這話聲音雖然小,院子里的人卻都能聽得見,恰巧他娘就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王春蘭故作大聲的嘆了口氣,“唉!咱爹一番好意,長葛這孩子可真是的,心里眼里都裝的誰!我看是豆腐上面插刀子—白疼!”
沈老爺子聽見這話,臉色更加不好看了,沈老太太睨了一眼老三家媳婦,院子里眾人心思不一,明明是一家人,卻想的是兩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