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停紅坊城,還未下船之前,李長笑便聽到了爆竹聲響,有孩童嬉鬧,引得婦人叫罵,漢子暢笑,一派熱鬧祥和景象。
一問旁人才知,原來今日是紅坊城的一個盛大節(jié)日,名為“請神日”。
再問才知,原來這紅坊城,曾經(jīng)僅是一個偏僻的小鎮(zhèn),后來出了個了不得的人,從此名聲大噪。又因為地理位置不錯,水路通達,開始了快速發(fā)展。
一步一步,發(fā)展至今日這番光景,成為偌大的大余國內(nèi),名列前茅的富饒大城。
下了舟,那爆竹氣味刺鼻,卻又有一股說不上的好聞,李長笑朝著人流匯聚的方向行去,既然來到了這里,便順便看看。
人流匯聚在一間廟宇前。
主持請神儀式的,乃是紅坊城內(nèi)德高望重的神婆子,她身形佝僂,滿臉褶皺,眉眼低垂,能看出幾分慈祥像。
她行祭祀,念口訣,踩請神步,如此折騰種種,一旁小兒看得入神,大人也不敢作聲,深怕驚擾了神婆。唯有李長笑暗暗點頭,這神婆確實懂上一些東西,無論是口訣,步伐,動作,都確有其韻。
是一種隱晦的溝通之術(shù),不依靠靈氣,但似乎需要借助香火。嚴(yán)格來說的話,應(yīng)該是香火一途中,衍生而出的香火術(shù)。
片刻后,幾名身穿紅,黃,藍,綠四色衣服的漢子,走進了廟宇。聽旁人說,剛剛神婆在請示神仙,得到神仙同意后,才能把神仙大老爺抬出來。
否則便是不敬,會有災(zāi)禍臨頭,輕則三兩年不順,重則損丁散財。
李長笑聽后,一時突有些感想。若是這么說,他似乎也能稱之為神也,災(zāi)禍臨頭,福澤降臨,這些他可是信手拈來。
若不把福澤與災(zāi)禍壓于身,那他所過之地,災(zāi)福失衡,興許明日便有人發(fā)了橫財,后日便是迎來天災(zāi)。
比這位東神君大老爺還神些。
那念頭被他當(dāng)作玩笑一般拍散,若真叫他坐上神祇位,他心中只怕膈應(yīng)得慌。
“東神君廟”
李長笑目光落在廟宇大門的匾額上。
不由得想起了大余國的香火正神體系,以一河為最,便是河母神祇最高,但河母并不是大余國的本地神,多是頂著個名號,并無實權(quán)。
河母之下,便是東南西北四方神,各管轄一方,庇護萬千黎明百姓。
而東方神君的發(fā)源地,就是這座紅坊城。故紅坊城的百姓,每年都會請一次神,回家鄉(xiāng)看看,這對紅坊城來說,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
條條街道放鞭炮迎接,孩童不能窩在家里,要上街走走,和東神君老爺混個眼熟,得其庇護。
今日恰好是親神日。
四名衣著顏色鮮艷的漢子,入了廟宇不出一柱香,便肩膀扛著一半人高的玉像走了出來。
玉像怒目而視,左手持鞭于腰側(cè),右手持寶劍舉頭頂,胯下騎著個雙頭虎,頭頂頂著個紫金冠,威武不凡,真似神仙下凡來。
眼冒精光,如有神韻,當(dāng)?shù)氐陌傩,送著東神君大老爺,游城了去。
擦身而過。
李長笑目送其遠去,便不隨著他們游城了,他還沒吃早飯,可還餓得慌。
他隨意找了一家鋪子,點了一份素面,再問老板要一份特制的辣醬,吃飽喝足后,又操著老手段,以清風(fēng)延伸感知,繞城找了起來。
一直到傍晚。
請神游城也在此時結(jié)束,神君大老爺回到廟里。廟外有人捏了飯團,煮了豬肉粥,均是免費對外發(fā)放。李長笑順勢去蹭了一個米團,又要了一碗豬肉粥。
就蹲坐街邊滋溜,見旁邊乞丐可憐,還分去了一半飯團。
米團帶著點甜味,用得是甜米。
豬肉粥幾乎沒有豬肉,但卻有豬肉香氣,吃進肚子暖呼呼的,這一頓還算滿意。至于那東神君大老爺,應(yīng)該不至于,因為一頓飯和他計較。
接下來數(shù)日,李長笑一片片城區(qū)找去,還是沒能發(fā)現(xiàn)鮫人族蹤跡。
不過,卻也不算全無收獲,他去幾處宅邸大院中找尋時,偷聽到一些頗有意思的事情。
慶饒城在幾個月前,來了一個巨富,花錢之奢侈,簡直令人發(fā)指。
她砸千金讓才子為其作詩,以十倍價格購置玉器,又是花重金,從賈員外手中,買下了一艘大舟。
整日游江,樂不思蜀。
紅坊城雖與慶饒城有些距離,隔著幾片山區(qū),一個來回需要耗費個把月的光陰。
不過同是富饒之地,一些生意往來不可避免,再加上富人圈子小,彼此消息還算靈通。
那新來的巨富,行事不知低調(diào),故早便傳開了去,各方人馬,紛紛揣測這是何方來的神圣。
已有不少人,猜測那位巨富,已不僅是商人那么簡單,有可能是朝廷中人,可能是某位皇子或是某位公主。
總之慶饒城風(fēng)云攪動已久。
李長笑聽得消息,捏著下巴思忖片刻,便決定下一站,去那座慶饒城去。
翌日。
李長笑備好行囊,悄無聲息離開了紅坊城,可惜的是,慶饒城與紅坊城不通水路,不能和之前那般,一船坐到底省去許多麻煩。
而且兩城相隔極遠,還需要攀一些山,渡一些水。
行數(shù)日。
遠離紅坊城,四周已人跡罕至。
在那兩山相夾的窄道中。
卻見一人,身披黑袍,身材高大,似乎已經(jīng)等待良久。
兩山窄道間,李長笑與黑袍人不期而遇,只是迎面這一間,氣氛中便已是暗流涌動。
好似有千層海浪拍擊,發(fā)出無形無音,卻異常響亮的動靜。
李長笑手中啃著饅頭,饅頭已經(jīng)有點餿了,但他吃著津津有味。
見到黑袍人,他也并未驚訝,似乎早有所料。
“你說要來尋我們!焙谂廴擞朴蒲缘溃骸暗蚁胝f的是,只有獵人才配尋獵物!
“所以,我主動尋來了!
黑袍人聲音很好聽。
毫無疑問,此刻那窄道對位的黑袍人,便是夢澤城造下滅城殺孽的其中之一。
李長笑快速的將饅頭塞進嘴中,捶胸頓足的將其咽了下去,又喝了幾口酒,才逐漸緩過來。
差點被掖著。
“所以我是獵物?”李長笑問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自然!滨o人族解開帽兜,露出那精致的面容,“至于如何找到你的,你個將死之人,就不需要知道得太多了!
“哦?”
李長笑意味深長的一笑。
某股氣息釋放。
下一剎那。
冀陸瞳孔一縮,一股無法扼制的殺意,瞬間填滿心竅。
這家伙……
殺過自己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