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
點(diǎn)卯之際,外邊的冤鼓響了起來。
咚!咚!咚!
每一下敲得人震耳欲聾。
“大清早的,何人在大理寺?lián)艄镍Q冤?”一人出來瞧了眼,竟是位身形羸弱的婦人,纖細(xì)的手拿著鼓棒,敲得半分不含糊。
身后跟著兩名侍女,筆直站在那兒,想要上前代勞,都讓婦人拒了去。
還有一高大的男子站在那兒,背影瞧著有些許熟悉,像是與他們聞大人常來往的那位。
男子轉(zhuǎn)身。
還真是!
“小的見過離親王!”
這婦人是誰?竟能得離親王陪同而來!
司徒元鶴道:“此乃容夫人,容大將軍之妹,讓聞連滄不可怠慢!
“!”那人眼睛瞪著極大,天殺的,這柔弱的婦人竟是容大將軍妹子!
他連忙應(yīng)聲是,將容夫人請進(jìn)去后,急匆匆去尋聞大人。
聞連滄,大理寺卿,與離親王相近的年紀(jì),精氣神雖不如離親王抖擻,卻也透著一股不怒自威。
瞧著像個(gè)雷厲風(fēng)行的主。
“容夫人?”聞連滄一瞧見人,右眼皮就直跳。
這位大將軍的妹妹,以及她所生的女兒,近月可是風(fēng)靡云京的人物。
容大將軍都曾為了妹妹和外甥女不惜派兵把許大人的府邸圍個(gè)水泄不通,她有何冤屈只要同容大將軍說一聲,容大將軍還能辦不妥?
即使正經(jīng)法子辦不妥,那也有不正經(jīng)的法子,為何要鬧到他們大理寺來?
不妙,不妙。
“容夫人是有何事?”聞連滄面帶微笑地詢問。
容雨棠也不同他賣關(guān)子,跪下解了身上的披風(fēng)斗篷,露出滿是傷的臉和手臂,雙眼含淚道:“聞大人,家夫許齡折辱于我,重傷于我,府中嫡女又暗傷我女秧秧,許府已容不下我們母女,于我們母女猶如人間烈獄……”
聞連滄右眼皮跳得更猛了。
“容夫人您是要?”
“我要與許齡和離!”
聞連滄僵硬著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他就說大事不妙!
云京女子可提和離的律法推行五六年,從未有一起女子提和離的案子,一有怎落他手里頭。
偏巧這容夫人非平常百姓,身后有著大將軍府有著平南郡主,許大人品階不如他,卻是皇上親手提拔上去的。
何況上次容大將軍與許大人鬧到朝堂上,皇上偏私了許大人,不然憑著容大將軍與皇上多年交情,早一道圣旨勒令二人和離。
又何故等到挨打成這副狼狽的樣子,才來他大理寺?lián)艄模?br>下邊的人又湊到他耳邊一句:“大人,容夫人是離親王陪同來的,離親王說,大人萬萬不能怠慢容夫人。”
怎的還牽扯上離親王那家伙?
事兒更不好辦了。
“容夫人請起!甭勥B滄轉(zhuǎn)身又招呼人看座,“容夫人稍坐片刻,喝口熱茶,本官再讓嬤嬤領(lǐng)你去趟里屋!
他得知曉具體傷勢如何,瞧這樣子怕是不止臉和手臂傷著。
許齡這狗腿子平日里裝得人模人樣的,竟是個(gè)畜生。
“多謝聞大人!比萦晏牟⑽醋拢庇谔幚磉@事,沒喝一口熱茶就跟著嬤嬤去做傷情鑒定了。
她在嬤嬤面前褪去衣裳,嬤嬤的眉頭肉眼可見地皺起,越皺越深,圍著她觀察一圈,嘆息一聲道:“可還有別處!
嬤嬤的眼神若有似無看向某處。
容雨棠搖搖頭:“那處并無事,許齡他,不能人事!
嬤嬤聽了一愣,旋即勾起一抹冷笑:“動(dòng)手打女人的東西,活該。”
聽著甚至憤世嫉俗。
下一秒又看著她一身的傷心疼起來:“好孩子,莫怕,聞大人會(huì)替你做主的,老身也會(huì)幫您的!
“多謝嬤嬤!比萦晏奈⑽⒊卸Y,很快就被扶起來,嬤嬤讓她莫?jiǎng),小心身子,隨后目光堅(jiān)定地走出去。
還沒走多遠(yuǎn),她便聽見嬤嬤在外邊嚎起來。
“大人!聞大人!容夫人實(shí)在可憐啊,您是沒瞧見,她那背血赤呼啦的,里衣上都是血,都讓血浸透了!”
容雨棠:“?”
她側(cè)頭想看看后背,沒看著,便問兩人:“衣裳讓血染透了?”
流這么多血她得多疼,可是她沒覺著特別疼。
時(shí)菊和秋海搖頭。
容雨棠眨眨眼睛:“……”
她就說,自己雖然往地上使勁磨蹭了好幾下增加傷勢,倒也不至于血赤呼啦的。
“大人啊,除了那后背,容夫人的手臂這塊,這一塊,青一塊紫一塊,沒一塊好肉!”
“還有那雙腿,老身都不忍直視,不忍細(xì)說!”
這兩個(gè)地方容雨棠能瞧見,確實(shí)在磕磕碰碰之下青一塊紫一塊,但好像沒嬤嬤說的這般嚴(yán)重。
嬤嬤方才那般堅(jiān)定說幫她,竟是偽造傷情鑒定?
到時(shí)讓人再檢查一遍,豈不是露餡?
秋海眼睛一轉(zhuǎn),就知道自家夫人心里想的什么,開口道:“夫人盡管放心,有老奴們在,她人不敢強(qiáng)迫您做任何事,我等不行,您身后還有郡主和大將軍!
每每一想到兄嫂,容雨棠就會(huì)有滿滿的安全感,這是她從前沒有的。
上天終究待她不薄,全了她有人可護(hù)的心思,更全了她不落下女兒童年的心思。
容雨棠露出淺淺的笑,發(fā)白的唇色反而顯得她是楚楚可憐一病美人,給時(shí)菊秋?吹酶切奶哿。
按原主的年齡來說,兩人是遠(yuǎn)比容雨棠大的,多少也帶著點(diǎn)看女兒的心態(tài)。
誰人能舍得自家女兒這般委屈。
想必方才給夫人檢查身子的嬤嬤亦是此等想法,這會(huì)兒還在外邊替她們夫人喊疼呢。
“大人!這事您可一定要管管,那許府能是人待的地兒?前些日子許府嫡女暗害容夫人女兒的事大人聽說了吧?現(xiàn)在許大人折辱毆打妻子的事你親眼看著了吧?大人啊,你可是為民做主的官!你可莫忘了當(dāng)年您同老身許下的諾!”
“奶娘……”聞連滄很是無奈,“我當(dāng)然知道!
“我怕大人貴人多忘事,忘了。當(dāng)年大人可是說過,若是您當(dāng)了官,定會(huì)救老身于水火。雖說還未等您當(dāng)上官那老東西就先下了黃泉,但這事您不能忘!
“大人您救容夫人,判她和許大人和離,那便是救當(dāng)年的老身!”說完還哼一聲。
秋海道:“原來是聞大人的奶娘,怪不得敢同聞大人這么說話!
容雨棠關(guān)注的點(diǎn)卻不是這,而是最后那句“救容夫人便是救當(dāng)年的老身”!
她的心揪著疼。
原來是同病相憐者。
原來家暴從古至今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