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滄察覺到面前的陸瀾神色陰寒,似九幽死水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好一陣子,陸瀾似乎將內(nèi)心的怒火撲滅,才語氣淡然的道:
“多謝呂大人破例相告!
陸瀾很清楚,以呂滄原先在朝中孤家寡人的行事作風,斷然不可能將刑部的機密卷宗相告。
呂滄擺擺手:“世子爺不必謝本官,經(jīng)歷了最近這幾件大事,任誰都看得出來,真心為民為國辦實事的,沒有幾人。滿朝文武都在忙著爭權(quán)奪利,謀私欲,填私壑。太子幾乎是一手遮天,陛下對他的行為不可能不知情?扇匀皇潜犚恢谎坶]一只眼。只因為,他是陛下疼愛了二十幾年的太子儲君。”
呂滄說完這大不敬的話,眼神也劃過陸瀾的臉。
“本官實在是不忍心看見忠良世家,被太子給毀了?傊,讓少夫人多加小心才是!
“明白!”
陸瀾拱手,所有的感激之情,都在眼神里了。
送走了呂滄,陸瀾身影晃蕩的回到正院。
“你們在聊什么呢?嘀咕半天了!
墨淵也是個閑不住的,好奇心像貓撓似的。
顧星晚已經(jīng)相當了解陸瀾,從剛才呂滄的眼神來看,多半是她惹的禍。
有時候她無心為禍,可這一身絕世傾國的皮囊,總會叫人惦記上。
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陸瀾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在六扇門之內(nèi),面臨殺手的圍獵而面不改色。
可有人要對自己娘子下手,他憤怒之余,還糅雜了濃烈的恐懼。
他真怕保護不了自己的家人。
就像上一世那般,面對強權(quán)根本毫無招架無力。
“娘子,我和雁子有些事情要商量!
墨淵這個缺心眼的,笑得可歡了。
顧星晚穩(wěn)重的點點頭:
“好,我出門去采買些物品!
陸瀾空張張嘴,最后還是說道:
“讓劉豹陪你去吧,你身邊不帶個護衛(wèi),我不放心!
顧星晚沒有反對,劉豹上回跟她去見過張巖,是個靠得住的人。
“好!”
顧星晚只帶了庭箏一名丫鬟,劉豹趕車,直奔城南大門而去。
墨淵跟著陸瀾進了水云間的書房,任必欽和任夢晨還有夏侯霸,三人在院子里賞花。
“你說什么?你是不是瘋了!”
書房內(nèi),墨淵瞳孔地震一般盯著陸瀾。
墨淵想用強大的氣場,壓制住陸瀾。
畢竟陸瀾只是一介書生,縱使出身武將世家,也是跟墨淵這種戰(zhàn)場上廝殺出來的皇子沒法比的。
可在陸瀾抬頭看著墨淵的一瞬間。
墨淵整個人寒氣入股。
他竟然在氣勢上,輸給了陸瀾。
“表哥,你…你到底受了什么刺激?竟然要啟動‘蟬’?”
“蟬”是三年前,墨淵趕赴雁州就國的時候,陸瀾秘密在南楚境內(nèi)組建的強大情報組織。
三年來一直秘密伏蟄,按照陸瀾當時的話來說,只要墨淵在雁州安然無恙,那么“蟬”將永遠藏于暗繭之內(nèi)。
可一旦有人要對墨淵動手,那么在他率領雁州兵馬揮師南下的時候,“蟬”將會成為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他的利刃。
按照墨淵的理解就是,“蟬”是為了謀逆而設立的組織。
這一點,從“蟬”的使命宗旨就不難看出來。
【寧為鳴死,不默而生!
“表哥,你說過只要我順利回京,就會把‘蟬’解散的。你為何現(xiàn)在還留著他們?還…還要啟動他們?”
墨淵很激動,相當激動。
他一生中最好的親人,最誠摯的朋友,要謀逆啊!
“你說話呀!”
墨淵上去抓著陸瀾的肩膀使勁搖晃。
陸瀾像是一具傀儡軀殼一般,沉默了很久,才沉聲說道:
“太子看上星晚了。呂滄是這么說的!
墨淵的手一松,愣愣后退了兩步。
他總算是能體會一點陸瀾的心情了。
他絲毫不懷疑墨溟會做出這種事。
世人所稱道的仁君之選,不過是一層層冠冕堂皇的權(quán)力面紗遮掩下的假面。
太子是什么人,他這個親兄弟怎會不知。
墨淵感覺頭有些暈。
他走到窗前,雙手搭在窗沿上,深吸了幾口空氣才勉強讓自己恢復理智。
“你準備怎么做?”
陸瀾沒有猶豫片刻,直說道:
“我扶你登上九五之位,你愿不愿意拯救這天下?”
陸瀾很想告訴墨淵,太子只是個膿包,上一世他在位幾年,就被顧星晚給弒了。
可他這幾年給南楚留下的創(chuàng)傷,后世可能幾代人都無法修復。
不知不覺間,在這秋后的冷風吹拂之下,墨淵的后背卻滲出冷汗。
他不是怕陸瀾做不到。
相反,他完全相信只要陸瀾幫他,天下無人能擋。
他怯生生的回頭,看著那個準備一條道走到黑的表哥。
“如果我不答應你,你是不是要扶持其他的皇子上位?”
“是!”
陸瀾眸光陰森,回答得十分堅決。
“是否在你心中,表嫂比整個南楚還重要?”
“是!”
墨淵大口大口的呼吸,腳步沉重,一步一印的走向陸瀾。
“你斗不過他的,他是天命之子。我不想看到你死!
陸瀾不顧墨淵的質(zhì)問,緩緩開門:
“我可以死,但他決不能活!
墨鏡呆愣在原地。
他雖從小就遭受皇祖母的不公正待遇,皇兄們也都時常打壓他。
可他內(nèi)心深處,卻從未有爭儲之心。
他仰天發(fā)呆,陷入了掙扎的泥潭。
…
城南。
馬車停在巷子外頭。
待顧星晚和庭箏下車之后,劉豹也沒問來這里干嘛,只說道:
“少夫人,卑職守在門口,有事您只管傳喚卑職!
“辛苦劉頭領了!
“這是卑職應當做的!
庭箏上去敲了四次門,每一次的間隔時間都不一樣。
大門咿呀一聲,一個壯漢探出腦袋。
“妹子,來了?”
“嗯!”
顧星晚和庭箏進去之后,庭箏的哥哥鐵柱才說明周慶書的情況。
“少夫人,周慶書的瘋病已經(jīng)讓孫神醫(yī)治得差不多了。孫神醫(yī)當真是回春妙手。∧戳司椭懒。”
鐵柱對孫神醫(yī)贊不絕口。
“這些日子還太平吧?沒有外人來打擾吧?”
“少夫人放心,這里周圍都是廢棄的舊巷子,輕易不會有人來。”
進入內(nèi)院之后,來到一個窗戶加了幾層木板的屋子。
鐵柱手里握著鐵棍,推開門,先查看了周慶書的情況。
這才放心讓少夫人和妹妹進來。
“少夫人請!”
顧星晚一進來就發(fā)現(xiàn),周慶書果然變化很大。
他現(xiàn)在不用白布條纏繞得像胖蠶一樣了,穿著一身青衫,雙腳盤坐在床上。
“周公子,我們少夫人來看你了。你呀,能到盛京城來治病,全仰仗我們家少夫人。”
鐵柱像是跟一個七老八十的耳背老人說話似的,不但要提高聲量,還得比劃手勢。
周慶書渾濁的眼神看向顧星晚。
最后竟然抬起不聽話的雙手,行了個禮。
“多…多謝少夫人!”
顧星晚和庭箏都感覺蠻欣慰的。
折騰那么久的病人,總算是清醒了。
顧星晚問道:
“周公子,冒昧跟你打聽個人,可以嗎?”
“少夫人想…打聽誰?”
“簡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