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鳳貴妃扭頭,那一雙鳳眸緩緩看向流珠,流珠冷不丁對上她那雙黑黝黝的鳳眸,后脊突然攀上一股涼意。
那是怎樣一種眼神啊。
深沉、晦暗不明,其中似藏著憤怒、怨毒,還有極深的恨意。
只一眼,流珠已然嚇的后背都被汗浸濕,她慌亂的垂下頭,耳膜砰砰砰的好像被重鼓敲擊著。
鳳貴妃輕嗤了一聲,攏了攏狐裘走向床榻,流珠連忙跟上,突地鳳貴妃腳步一停,問道:
“今兒個皇上宿在哪里了?”
流珠斂神回道:“皇上今夜去了皇后宮中!
“今兒又不是初一十五,皇上怎么會去皇后那?”
“天黑時鳳棲宮的大宮女流景去了趟御書房,說皇后娘娘染了風寒發(fā)了熱,請皇上去看看!
鳳貴妃嗤了一聲,“皇上又不是太醫(yī),去看一眼楚淑薇的病就能好?”
這話流珠不敢接,垂著頭不發(fā)一語。
鳳貴妃掃了她一眼,眼底盡是不滿。
可惜了,可惜了她的安嬤嬤,如今這些宮女,哪比得上安嬤嬤,哪有安嬤嬤更懂她的心思。
晏姝啊晏姝……晏姝沒死,她平安回來了。
晏姝平安回來,她的安生日子也就到此為止了啊。
她不想變成那凋零一地的紅梅,也不想成為“不見哭”的舊人,她是景皇最寵愛的寵妃,她是貴妃,是足以與皇后比肩的貴妃!
晏姝想害她,她就殺了晏姝!誰擋她的富貴路,誰擋琮兒的儲君位,通通都去死!
流珠在一旁站著,突然感覺鳳貴妃的呼吸變得局促,一聲聲呼吸聲又重又急,她小心翼翼地抬眼,便看到一張讓她駭然色變的臉。
鳳貴妃的美就像最艷麗的玫瑰,哪怕已經(jīng)到了這個年紀,她依舊很美,那一雙惑人的鳳眸,如妖孽似的精致臉龐都讓男子欲罷不能,連女子也會看的失神。
可此刻,那張臉上只有扭曲的癲狂,她的五官好似擠在了一起,鳳眸帶著殺意,嘴角揚著古怪的笑意,這副模樣,簡直比惡鬼還駭人!
流珠克制不住的“啊”了一聲。
這一聲,也驚到了鳳貴妃,鳳貴妃的雙眸一凜,帶著不滿,抬手朝著流珠揮去一巴掌,怒道:“廢物,大驚小怪做什么?!”
流珠被這一巴掌直接打的趔趄,險些一頭栽倒在地,臉頰火辣辣的疼,口中泛起一股腥甜,更有血順著嘴角淌下。
她驚恐的跪下求饒:“貴妃娘娘恕罪!奴婢錯了!奴婢知錯了!”
鳳貴妃拿了帕子面帶嫌惡的擦著手,不帶一絲憐惜,“滾!
流珠爬起來,幾乎是同手同腳的逃了出去。
“安嬤嬤……”鳳貴妃念著這個名字,臉上滿是懷念之色,她本已經(jīng)坐到了床榻上,想起什么,她又起身去將關(guān)緊的窗戶打開了一扇。
寒冽的風涌進來,瞬間將屋內(nèi)的暖意吞沒。
鳳貴妃躺在榻上,被子堆在內(nèi)側(cè),她笑盈盈的,“本宮是皇上的寵妃,是他最愛的女人,本宮怎么會輸給你!”
翊坤宮內(nèi),流珠一邊跑一邊哭,她不敢哭的太大聲,哭聲壓在喉間,只有身子一顫一顫。
她跑到一個無人的昏暗角落,蹲下身,抱著膝蓋蜷縮起來,抱怨聲夾雜著哭腔。
“瘋子……惡鬼,她就是瘋子……”
“自從安嬤嬤死后,她就越來越不對勁……越來越瘋了……”
“我是不是遲早要死在她手里……好想逃……”
突然,冷風中多了一道清冷的香氣,似是雨后新草的味道,帶著無盡的希望。
流珠哭聲一頓,猛地抬起頭,入目是一方疊的很整齊的帕子,帕子上繡著兩根翠竹,栩栩如生。
“小娘子,大冷天的躲在這里哭,哭出好歹來怎么得了!
這道男聲清潤好聽,帶著少年氣和幾分吊兒郎當?shù)男Α?br>
流珠怔怔的抬起頭。
此處昏暗,只有遠處有一盞昏暗的燈籠,搖曳的燭火明明暗暗,那人逆著光,看不清容貌,但流珠卻覺得眼前仿佛有萬道虹彩綻開,眼前這人身上帶著萬丈光華,為她驅(qū)走了黑暗。
流珠淚眼朦朧,吶吶道:“你是神仙嗎……”
那人輕笑一聲,彎腰用帕子輕輕替她拭去眼角的淚,“當然不是!
“我只是,見不得小娘子哭的好心人!
——
翌日,一輛華貴的馬車自皇宮駛楚,此時正值官員下朝之時,路邊的眾人紛紛側(cè)目,這一看,忍不住驚訝了。
倒不是因馬車華貴,而是因這駕車的不是別人,正是皇上身邊的太監(jiān)總管,周徳全周公公!
眾官員低頭私語,都在好奇,這到底是什么人,能得皇上身邊的周公公親自駕車?
文官隊伍里,鳳經(jīng)文看著那輛遠去的馬車,眸光一沉,低聲道:“看方向,似乎是往長公主府去了……”
四周很安靜,鳳經(jīng)文這句輕喃仿佛被放大了,傳到眾官員耳中。
眾官員面面相覷,有人嘆道:“也是也是,除了搬出宮的長公主,還有誰能勞動周公公去接!
“皇上對長公主的寵愛,可當真是獨一份啊!
“長公主也有幾分本事和膽氣,當?shù)闷甬數(shù)闷稹!?br>
鳳經(jīng)文聽著周遭的議論聲,一顆心越來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