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長假過了大半,比起同學(xué)豐富多彩的假期,蕭曉單調(diào)得近乎無聊,呆在家里除了畫畫就是做作業(yè)。這異乎尋常的自制力本應(yīng)該受到表揚,可蕭爸蕭媽高興之余又有點擔(dān)心,總覺得女兒不太像個正常的青少年。
又是躲在房里的一天,蕭媽媽熬不住了,小心翼翼走到蕭曉臥室前,把耳朵貼在房門上偷聽。
“我說老蕭,你有沒有覺得小小有點奇怪,好像……過了青春期不叛逆了!
蕭爸爸有點緊張地靠過來,小聲說:“有嗎?她一直懂事聽話,他們都夸我教育得好。”
“但這也太懂事了,別人家的小孩子都往外跑,她倒是能關(guān)在房里這么久,這不像你也不像我呀,唉,要不要帶她去看看醫(yī)生?”
“你這當(dāng)媽的怎么這么難伺候,往外跑你心急,不往外跑你也心急,你想怎么樣吶你,真是多事!痹捖,蕭爸爸又把耳朵貼到門板上,耳廓都要貼成吸盤了。
蕭曉注意到門底縫下有影子,不由嘆了口氣;蛟S是自己太不活潑了,引起老爸老媽的懷疑,但如今的世界對“超前未來人”而言有點老套,哪怕有不老套的地方也不是她能消費得起的。
唉,算了,好好畫畫吧。
蕭曉拿起素描筆,在紙上勾出一個大衛(wèi)像的輪廓,這時,手機響了,她看都看沒直接按下免提鍵。
“你好哪位?”
“你好,我這里是XX保險公司……”
“不好意思買不起,以后不希望你們再打過來了!
蕭曉老練地掛斷電話,扁了下嘴,沒過幾秒,電話又響了,她有些惱火地按下免提鍵,生硬地說:“不是說了買不起了,下次再打電話我投訴你!
“蕭同學(xué),你要投訴我什么?”
是王波,聲音抑揚頓挫的,一副興致勃勃的八卦語氣。
蕭曉很意外,瞅了眼電話號碼,也是在陌生人的欄位里。
嗯,真奇怪。
“王同學(xué),有事嗎?”她咧開嘴,換上小可愛的口吻,降低了些心理年齡。
“有啊,明天游樂園去不去?我約了好多同學(xué)呢,杜薇、程方……”
蕭曉想說不去的,可見到門底縫一晃而過的黑影,她又改變了主意。
“嗯,好吧,幾點?”
“九點樂園門口集合!
“好,那明天見!
掛上電話的剎那間,蕭曉幾乎能聽到門外爸媽的歡呼聲。唉,她還沒到嫁人的年紀(jì)呢,他們就蠢蠢欲動要把她往外趕了,嘖嘖嘖,父母心海底針啊。
說實話,蕭曉對游樂園的興趣不是很大,第二天早上還睡過了頭。眼看要遲到了,她便匆匆拾掇兩三下,背上雙肩包走了。
到游樂園門口正好九點,放眼望去全是熟臉,王波幾乎把半個班級的人都叫來了,而且還有別班的同學(xué),這號召力真是杠杠滴。
“蕭曉~我們在這兒!”
杜薇和另一個的女同學(xué)向她熱情招手。蕭曉推了下鼻梁上的墨鏡,兩手插在衣兜里慢悠悠地走過去。
“小薇,倩倩,早啊!彼騻哈欠,有點無精打采。
杜薇問:“你怎么了?這幾天在家干嘛呢,叫你出來也你不出來!
“寫作業(yè)、畫畫,還有……”
話說到一半,她的目光被抹熟悉的身影勾過去了,若不是因為相處十幾年,她真心以為自己眼瞎后出現(xiàn)幻覺了。
最不可能來這里的人竟然來了,穿著半袖藍(lán)襯衫,衣襟敞開露出里面雪白的T恤,那雙穿藏藍(lán)牛仔褲的腿很長,微微的有些細(xì)。
青澀白凈的少年就像高高掛在伊甸園蘋果樹上那枚尚未成熟的果,稚嫩且美好,誰見了都會忍不住微微一笑,感嘆一句:青春,真好。
“嗨,啟神,你真是給面子。
王波跟喜宴上的新郎官兒似的,到處問好,到處握手,最后很熟絡(luò)地勾搭住周啟的肩膀,與人介紹“這位NO1是我的好兄弟!
顯然周啟也沒睡醒,眉眼間還夾雜著幾分不情愿的味道,他被王波一路拖著走,成了個撐場面的工具人。喜歡他的女同學(xué)很多,有他在的地方,含苞欲放的花兒們更加絢爛了,眼睛里的喜歡藏也藏不住。
“你好,我是2班的王小美!
“我是3班的雯雯!
游樂園門前幾乎成了小型的粉絲見面會。作為“經(jīng)紀(jì)人”的王波也體會了一把被漂亮姑娘包圍的感覺,不禁有些飄飄然。
買好門票進場了,王波背包上插了一個朵巨大的向日葵,隨著他朝氣蓬勃的步姿左右搖晃著。
“來來來,跟著王導(dǎo),大家不要走散了啊。”
女同學(xué)們手拉手,嬉笑著從他身邊經(jīng)過,似乎都沒這位王導(dǎo)放在眼里。王波倒是不在意這些,他勾著吉祥物——周啟,盯著前邊漂亮女孩子的小短裙,嘖嘖搖頭。
“看來看去還是我們班的女生好看,沒想到杜薇還有兩條大長腿,倩倩的腰也挺細(xì)的,那旁邊的……”王波愣了下,“蕭曉今天穿得怎么跟狗仔隊似的?”
周啟惺松的眼終于了神采,就像被注入了靈魂,一瞬間靈動了起來。他看向蕭曉的身影,黑衣連帽衫加黑色牛仔褲,鼻梁上架了幅大太陽鏡,大概是覺得自己包得不夠嚴(yán)實,她還戴了頂棒球帽,一下子遮去大半張臉。
看來同桌的品位還有待提高。
“蕭曉,你這是干嘛呢?”
王波趁他在想的時候,已經(jīng)上前動手了,一把揭去她的棒球帽,將她未洗過的秀發(fā)大白于太陽之下。
蕭曉就像被扯去衣服,頓時羞惱起來,一拳砸在他的小腹上,順勢搶回自己的帽子。
“別動我的BUFF,我怕曬!”
她邊說邊把帽子蓋回腦袋上,一個白眼把王波和周啟都囊括進去了。
“咝……”王波惋惜搖頭,拍拍周啟肩膀,“你倆怎么還在吵架呀。”
周啟把他的手從肩頭撥弄了下去。
“她是在瞪你!
王波像是沒聽見,屁顛屁顛地跟到蕭曉身后,變成一條甩不掉的小尾巴。
“生氣啦?我請你吃冰淇淋!
“好啊,要請請三個,我、杜薇、倩倩!
“……”
周啟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們,不知怎么的非常羨慕,羨慕到有些嫉妒的地步。他做不到親近別人,似乎生來就沒這種“功能”,他也不想對某些東西付諸情感,害怕會像父母那樣從愛人變成仇敵,仿佛之前所愛的一切都是丑陋不堪的。
“啟神,你還傻站在那里干嘛,快來呀!”
王波朝他歡快招手,周啟收回思緒,稍微勾起唇角,走向了蕭曉他們。
十點不到,游樂園內(nèi)已經(jīng)人滿為患,幾個驚險刺激的項目排起長龍,特別是明星設(shè)施“空中彈力球”:兩人一組坐在圓型保護罩內(nèi),然后被彈到半空旋幾個圈。
一進園,幾位同學(xué)就嚷嚷著要玩這個。蕭曉以前倒是不怕,但不知是不是年紀(jì)大的關(guān)系,驚險刺激已經(jīng)吸引不了她了,連碰碰車在她眼里都算高危項目。
“算了,我還是去玩旋轉(zhuǎn)木馬吧!
眼看就要排到隊前,蕭曉退縮了,臉有點青,腳也有點軟,特別是聽到慘嚎聲時,她覺得是那根彈力繩快要斷了。
“都排了快一個小時了,哎呀,不要怕,有我在嘛!
杜薇趕鴨子上架,推著蕭曉往前擠,這時,工作人員又在旁邊催促:“下一組,快點。”
后面的游客聽到后突然擁上前,蕭曉被幾個人高馬大的家伙撞得趔趄,腦袋直沖鐵欄桿,眼看就要撞到了,有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到她身邊,坐了回人肉墊子。
“咣”,是金屬磕碰聲。
周啟的后背重重地磕在鐵欄桿上,蕭曉剛意外地陷入他溫?zé)岬男靥牛麖埬樫N在他的心口上。
“卟嗵、卟嗵”不知是誰心跳得這么快。
“你們后面擠什么擠?把人都擠壞了!”
工作人員舉起小喇叭重新維持秩序。王波與杜薇在焦急地找尋失散的小伙伴。
周啟突然把蕭曉推開,仿佛自己被玷污,一臉的嫌棄。
“啊,蕭曉,你在這兒呀!輪到我們了,快!
杜薇過來拉蕭曉的手。
蕭曉看到那顆球,大腦瞬間宕機,剛才發(fā)生的事也不記得了。她下意識地拉過王波,把他往前推。
“你先,你先玩!”說著,她躲到周啟的身后,兩手攥著他的襯衫。
周啟一怔,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向身后,在要握住她的剎那,杜薇再次把手伸了過來,像老鷹捉小雞似的把蕭曉叼走了。
“哎呀,我不要和王波玩,我們一起!
她邊說邊把蕭曉往球里拖,蕭曉的棒球帽在拉扯之間落了下來,頭發(fā)也散開了。
“我的帽子!
她回眸,水汪汪的眼睛正好對上他清澈的眸。
時間停止了三秒,而后是怦然心動的聲音。
周啟垂眸彎腰撿起地上的棒球帽,拍去沾在帽沿上的灰,這時,蕭曉已經(jīng)被杜薇拉到保護球里,被工作人員“五花大綁”。
“我好害怕,怎么辦!”
蕭曉臉色慘白,眼淚汪汪的。
杜薇分外大膽,緊抓住她的手大聲說:“別怕,有我……。。!”
球飛了出去,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彈到半空,剛剛說“別怕”的杜薇叫得比蕭曉還要慘烈。蕭曉也不想假裝自己很膽大,放肆地尖叫,過去、現(xiàn)在所有的委屈與痛苦像是找到了一個宣泄口,瘋狂釋放著。
底下,王波的臉綠了,腳也軟了,他不由后退半步,以手肘捅捅周啟,小聲說:“為什么她們叫得這么慘?”
周啟不語,他抿著唇,瞇眼望著半空上的一個小點,露出擔(dān)心的神色。
終于,保護球在彈跳幾下后慢慢地回歸原位,兩個女孩子淚流滿面,相互扶持著下來了,走到出口的時候,周啟突然叫了蕭曉的名字。
“。俊笔挄曰仡^,小小的臉漲得通紅,頰上還掛著淚,狼狽得有點敗形象。
周啟默默地把她的棒球帽蓋到她腦袋上,然后拿紙巾擦掉掛在臉頰上的眼淚。
“好了,走吧!
這話,他像是對嚇到腿軟的王波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