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朝鮮,都沉浸在一片畸形的繁榮狂歡之中。
農(nóng)民們不再關(guān)心田地里的稻谷,許多農(nóng)田早已改種人參或荒廢,他們只關(guān)心參圃的長勢,討論著又能從漢商那里換來多少金銀。
即使有些人種植人參失敗,血本無歸,但之前拿到手的漢商“訂金”也足以讓他們渡過難關(guān),甚至還能嘲諷一句:“漢人真是蠢,白送錢!”
他們?nèi)粵]有意識到,他們的糧食安全命脈,已經(jīng)完全握在了漢人手中。
而在漢軍秘密控制的據(jù)點里,則是另一番景象。
白天,他們是笑容可掬、一擲千金的“傻商人”;到了夜晚,則迅速變回紀律嚴明的鐵血戰(zhàn)士。
在劉盈的親自督促下,他們利用夜深人靜的時刻,在山谷、林間秘密操練,磨合陣型,演練巷戰(zhàn)、攻堅。
對衛(wèi)滿及其政權(quán)的蔑視,對朝鮮人嘲弄的憤怒,都化為了刻苦訓(xùn)練的動力。
戰(zhàn)斗的渴望,已經(jīng)在每一個漢軍士卒心中燃燒到極致。
劉盈冷靜地觀察著這一切,計算著時間。
終于,漢軍迎來了那個等待已久的時刻——秋收。
朝鮮的田野里,沒有往年金燦燦、沉甸甸的稻浪,只有一片片稀稀拉拉、參差不齊的人參苗,或是徹底的荒蕪。
秋風(fēng)掠過,帶來的不是稻香,而是一種令人不安的蕭瑟。
大漢的“商隊”們,在同一時間,非常有默契地停止了所有的糧食收購和低價售糧活動。
原本熙熙攘攘的市集,突然變得冷清。
一種隱約的不安,開始像瘟疫一樣,在依賴漢商糧食供給的朝鮮城鎮(zhèn)中蔓延開來。
劉盈站在據(jù)點高處,遠眺著這片被他用金錢和計謀精心“滋養(yǎng)”了半年的土地,目光冰冷如鐵。
“是時候了!
他輕聲說道,仿佛死神揮下鐮刀前的低語。
“傳令各部,按計劃行動。收割,開始。”
這場以國家為棋盤、以經(jīng)濟為武器、精心策劃了半年的滅國之戰(zhàn),終于拉開了最后的序幕。
狂歡的盛宴已然結(jié)束,饑荒的陰影和戰(zhàn)爭的鐵蹄,即將成為朝鮮大地的主旋律。
——
秋風(fēng)蕭瑟,吹過朝鮮的田野山巒,帶來的不是豐收的喜悅,而是刺骨的寒意。
往昔此時,應(yīng)是稻浪翻滾,谷倉漸盈,如今卻只見荒蕪的田埂和零星枯黃的人參苗。
最初的不安,是從城鎮(zhèn)市集開始的。
家里的存糧早已在過去的半年里,被“精明”的朝鮮人賣給了高價收購的漢商,換成了沉甸甸卻無法果腹的錢幣。
如今秋收無望,人們習(xí)慣性地提著錢袋,走向那些曾經(jīng)日夜喧囂、低價售糧的漢商貨棧,準備像往常一樣購買日?诩Z。
然而,他們看到的卻是緊閉的大門,或是門口懸掛的“今日無糧”的木牌。
偶爾有一兩家開門營業(yè),價格卻高得令人咋舌,幾乎是往日低價時的十倍、數(shù)十倍!
而且,每人每日限購一升,售完即止。
“怎么回事?怎么沒糧了?”
“價格怎么這么貴?這…這誰吃得起。
“漢人老爺,行行好,按以前的價格賣點吧,家里孩子餓得直哭啊!”
人群瞬間騷動起來,驚慌、困惑、哀求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然而,漢商伙計們只是面無表情地搖頭:“東家有令,糧價如此,愛買不買。”
或者干脆直言:“沒糧了,都賣給你們了,我們哪還有糧?”
恐慌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人可以沒有金銀,但不能一天不吃飯!
意識到糧食危機降臨的人們開始瘋狂搶購那一點限售的高價糧,市集秩序大亂,踩踏事件時有發(fā)生。
很快,連那一點限售糧也買不到了。
絕望的情緒開始滋生,家中余糧最多還能支撐十天半月的人家開始惶惶不可終日,而本就拮據(jù)的家庭已然斷炊。
搶劫糧店、富戶的事件開始零星出現(xiàn),整個朝鮮社會陷入了巨大的動蕩和不安之中。
王險城內(nèi),衛(wèi)滿早已焦頭爛額。
各地的告急文書雪片般飛來,無一不是報告糧荒、民變、物價飛漲、秩序崩潰。
他被迫下令開放部分軍糧倉廩平價出售以平息民憤,但那點儲備對于全國性的饑荒來說,簡直是杯水車薪。
每天只能供應(yīng)一餐稀粥的施粥點前排起長龍,為爭搶食物而引發(fā)的斗毆乃至命案層出不窮。
就在衛(wèi)滿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束手無策之際,宮人急報——大漢使者婁敬,再次抵達王險城,請求覲見!
若是半年前,衛(wèi)滿對漢使的態(tài)度是表面恭敬,內(nèi)心倨傲。
但此刻,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幾乎是連滾爬爬地吩咐:“快請!不!寡人親自去迎!”
宮門大開,衛(wèi)滿率領(lǐng)文武百官,以最高規(guī)格的禮儀,將婁敬迎入王宮。
此時的衛(wèi)滿,臉上早已沒了當初的志得意滿,取而代之的是諂媚、焦慮甚至是一絲恐懼。
他腰彎得極低,笑容堆滿了臉,語氣恭敬得近乎卑微:
“尊使遠來辛苦!寡人盼尊使如久旱盼甘霖!快請上座!”
“尊使一路勞頓,寡人已備下薄酒,為尊使接風(fēng)洗塵…”
婁敬一身大漢官服,意氣風(fēng)發(fā),與半年前在此受辱時的隱忍判若兩人。
他坦然接受了衛(wèi)滿的殷勤,神色平靜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
寒暄已畢,衛(wèi)滿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題,聲音幾乎帶著哭腔:“尊使大人!您也看到了…我朝鮮…如今遭此糧荒,百姓困苦,餓殍遍野…寡人心如刀割。
“還望尊使回轉(zhuǎn)天聽,懇請皇帝陛下念在兩國邦交,念在百姓無辜的份上,萬萬開恩,恢復(fù)糧價,多多售賣糧食,救我朝鮮于水火!陛下但有所求,寡人無有不從!”
衛(wèi)滿,幾乎是在哀求了。
婁敬聽著衛(wèi)滿的哭訴,臉上露出一絲“同情”之色,緩緩開口道:“大王之憂,下官感同身受。百姓無辜,確是如此!
隨即話鋒一轉(zhuǎn),仿佛閑話家常般說道:“說起來,我大漢陛下對朝鮮,可謂是仁至義盡了吧?”
衛(wèi)滿連忙點頭如搗蒜:“是極是極!皇帝陛下恩德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