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西域戈壁,天空高遠湛藍,陽光灼熱而干燥。
廣袤的鎖陽城外百里平原,此刻卻彌漫著令人窒息的肅殺。
空氣中沒有一絲風,只有無邊無際的寂靜在醞釀著即將到來的風暴。
平原的兩端,兩支代表著不同時代、不同理念的龐大軍陣,如同兩只蓄勢待發(fā)的洪荒巨獸,沉默地對峙著。
東側,大漢軍陣!
最前方,是五千名身著統(tǒng)一深色號服、背負黝黑長管狀“武器”的“騎兵”。
他們整齊地騎在戰(zhàn)馬上,隊列森嚴,氣勢沉凝。
這是劉盈精心布置的偽裝——神火銃營!
他們被要求像真正的騎兵一樣騎馬列陣,用以迷惑敵人,隱藏他們真正的作戰(zhàn)方式。
在這五千“騎兵”的前方,是如同銅墻鐵壁般的一萬刀盾兵!
巨大的方盾緊密相連,形成一道閃爍著金屬寒光的盾墻,盾牌間隙中探出無數(shù)柄鋒利的環(huán)首刀,散發(fā)出凜冽的殺氣。
他們是抵御重騎沖鋒、保護核心力量的第一道血肉防線。
刀盾兵之后,則是三千名手持丈余長矛的長槍手!
鋒利的矛尖如同鋼鐵叢林,斜指向前方。
他們的任務,是絞殺那些僥幸沖破盾陣、或墜馬落地的重甲騎士。
軍陣中央,劉盈的龍旗高高飄揚。
他身著玄甲,端坐于戰(zhàn)馬之上,神色平靜無波,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般映照著整個戰(zhàn)場。
蒯通、李廣、李特、以及傷勢未愈,但堅持參戰(zhàn)的楊百萬等將領肅立兩側。
西側,歐羅巴鐵騎!
整整一萬名身披厚重鏈甲與鑲嵌鐵片皮甲的重裝騎兵!
他們如同覆蓋著鋼鐵的移動堡壘,人馬皆甲,在烈日下反射著刺目的、冰冷的光澤。
騎士們手持沉重的標槍,腰間懸掛著闊劍或戰(zhàn)斧。整個軍陣凝聚成一股無堅不摧的鋼鐵洪流,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沉默,是這支軍隊最大的特征,那是一種對自身力量絕對自信的沉默。
軍陣最前方,冒頓單于身披華麗的金色狼皮大氅,騎在一匹格外雄壯的黑色戰(zhàn)馬上,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狂傲與復仇的快意。
在他身旁,阿提拉一身精良的暗色板甲,面容隱藏在帶護鼻的頭盔下,只露出一雙鷹隼般銳利而冷靜的眼睛,默默審視著對面的漢軍。
雙方的斥候如同幽靈般在戰(zhàn)場邊緣穿梭游弋,最后一次確認著對方的陣型和動向。
阿提拉的目光,尤其銳利地掃過漢軍最前方那五千名背負著奇怪“長矛”的騎兵。
他注意到他們隊列的整齊遠超尋常騎兵,但裝備卻顯得“簡陋”,沒有長矛,沒有強弓勁弩,只有那根奇怪的黑管。
一絲極其微弱的疑慮在他心中閃過,但立刻被漢軍那“傳統(tǒng)”的刀盾槍林陣型和對自身力量的絕對信心所驅散。
斥候回報也證實了漢軍主力的構成——五千騎,一萬刀盾,三千槍兵。
沒有秘密武器,沒有超出預料的部署。
“哈哈哈!”
冒頓單于刺耳的狂笑聲打破了戰(zhàn)場死寂的平衡。他策馬向前幾步,聲音如同破鑼般響徹戰(zhàn)場,充滿了極致的嘲諷和輕蔑。
“劉盈小兒!可敢出來與本單于答話?!”
他得意地環(huán)視著自己身后那鋼鐵洪流,聲音拔得更高,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亢奮。
“看看朕的無敵鐵騎!再看看你那可憐的步卒!當年你父劉邦,被我三十萬控弦之士圍困于白登山,靠女人財貨才得以茍活!”
“今日,你劉盈!將步其后塵,不!你將比他更慘!你會死在這西域戈壁!尸骨無存!哈哈哈!一人打垮大漢兩代帝王!這曠世奇功,唯我冒頓能立!這天下無敵之名,唯我冒頓能當!”
漢軍陣中,一股壓抑的怒火在升騰。
楊百萬等人怒目圓睜,恨不得立刻沖出去撕爛冒頓的嘴。
龍旗之下,劉盈緩緩策馬而出。
他神色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冒頓的狂笑,如同冰泉流淌在滾燙的戈壁上。
“哦?天下無敵?”
劉盈微微歪頭,仿佛在認真思考,隨即發(fā)出一聲毫不掩飾的嗤笑:“朕倒是記得清楚。白登山下,單于控弦之士三十萬,圍我父皇七千疲憊之師,七日七夜,竟不能破!最終是誰灰溜溜地解圍而去?”
“至于西域以西……”
劉盈的目光如同利劍般刺向冒頓,語氣陡然轉厲,帶著雷霆般的嘲諷,“那不是單于您‘揮師西進、開疆拓土’的壯舉,而是被朕打得丟盔棄甲、狼狽逃竄的窮途末路!”
“三十萬控弦之士?如今安在?只剩下身邊這些……”
他故意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沉默的歐羅巴重騎,語氣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憐憫,“這些借來的鐵皮罐子撐門面了?”
“天下無敵手?”
劉盈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單于,您這‘無敵’,非是軍略武功,而是這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臉皮!朕,佩服!實在佩服!”
“你!劉盈小兒!安敢辱我!”
冒頓單于被劉盈這一番連消帶打、揭盡老底的嘲諷氣得渾身發(fā)抖,臉皮漲得如同豬肝,最后一絲理智徹底被狂怒吞噬!
他猛地抽出腰間的金刀,歇斯底里地指向漢軍陣營,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嘶啞變調:“阿提拉!進攻!給我碾碎他們!殺光!一個不留!我要劉盈的人頭!”
他再也顧不得什么貴族風范、單于威儀,此刻只想用最血腥的屠戮來洗刷這刻骨的羞辱!
阿提拉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芒,他本欲再觀察片刻,但冒頓的狂怒和命令已下,戰(zhàn)機不容延誤。
況且,漢軍的部署在他看來,確實毫無勝算。
“如您所愿,單于!
阿提拉的聲音冰冷如鐵,不帶一絲感情。
他緩緩舉起手中那柄造型猙獰的彎刀,頭盔下的目光鎖定漢軍那看似單薄的盾陣,聲音如同死神的宣判,清晰地傳遍整個重騎軍陣:
“標槍之鷹!”
“舉——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