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日后,會稽郡。
劉盈那封措辭嚴厲、洞見深遠的詔書,如同定海神針,送到了劉如意的手中。
詔書不僅肯定了劉如意的戰(zhàn)術勝利,更明確下令——即刻組織人手,秘密拆解繳獲的倭寇戰(zhàn)船,務必摸清其結構、材料、航行特性,取其精華,用以改進大漢水師艦船!
同時,為麻痹倭寇,需制造“漢軍恥用倭物,已將敵船付之一炬”的假象!
“皇兄圣明!”
劉如意閱畢詔書,心中最后一絲顧慮也煙消云散,他立刻召集項軒、季布密議。
項軒雖對研究倭船仍有抵觸,但有了皇帝明確的旨意,他也不再堅持,只是悶聲道:“陛下既有明旨,末將遵命便是!只是這‘焚毀’的戲碼,可得做得真些!”
季布捻須微笑,“這個容易。選幾艘破損嚴重的舊船,堆上些柴草、破漁網(wǎng),再混些繳獲倭寇的破爛旗幟和雜物,在遠離我們真正船廠的海灘上,大張旗鼓地燒一場便是!
“火光要大,煙要濃,最好讓對岸那些倭寇的探子,隔著海都能瞧見!”
三人商議過后,計劃迅速執(zhí)行。
在一個無月的漆黑夜晚,會稽郡一處偏僻的海灘上燃起了沖天的火光。
漢軍士兵們故意大聲呼喝,揮舞著兵器,將“繳獲的倭船”推入火海。
烈焰吞噬著船體,濃煙滾滾,直沖霄漢,映紅了半邊夜空。
遠處海面上,幾艘偽裝成漁船的倭寇探子,果然被這壯觀的“焚船”景象吸引,遠遠地用簡陋的千里鏡觀察著。
“看到了嗎?漢人把船燒了!”
“燒得好!這些自大的漢人,果然嫌棄我們的船!”
“哼,什么天朝上國,不過是一群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蠢貨罷了!”
探子們帶著譏諷和慶幸,迅速將“漢軍焚燒倭船,恥于使用”的消息傳回了倭寇巢穴。
消息傳到村野治保耳中時,他正為蝦夷的戰(zhàn)事焦頭爛額。
聽聞此訊,他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來,嘴角露出一絲鄙夷的冷笑。
“果然如此!漢人,終究放不下他們那可笑的自尊心!以為燒掉幾艘船,就能彰顯他們的‘高貴’?愚不可及!”
村野治保徹底放下了對東南漢軍的警惕,將全部精力投入到對蝦夷的征服上。
“只要漢人無法造出足以威脅我本土的戰(zhàn)船,無法跨海遠征,東海就永遠是我們最堅固的屏障!他們就只能被動挨打!”
“傳令,加速對蝦夷土著的清剿,盡快整合資源,擴軍備戰(zhàn)!”
而就在會稽郡的“焚船”濃煙散去后,真正的繳獲倭船,已在季布這位老成持重的將領親自押運下,趁著夜色,秘密轉移到了戒備森嚴、技術力量更為雄厚的吳郡大漢官營船廠。
——
吳郡。
船廠深處,燈火通明。
一群被朝廷秘密征召、精通機關術的墨家弟子,正圍著那幾艘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倭船殘骸,如同見到稀世珍寶般興奮。
他們手持規(guī)、矩、繩墨,仔細丈量著每一塊船板的角度,研究著龍骨的結構,分析著船帆的材質和懸掛方式。
“妙!此船體狹長如梭,吃水雖淺卻異常穩(wěn)固,重心設計極佳,難怪轉向如此靈活!”
“看這船板拼接之法,雖顯簡陋,卻暗合流水之理,減少了航行阻力!”
“還有這帆!材質雖差,但其形制利于捕捉側風,在近海島嶼間穿梭,比我大漢硬帆更勝一籌!”
墨家弟子們你一言我一語,眼中閃爍著發(fā)現(xiàn)新大陸般的光芒。
他們迅速繪制圖樣,記錄數(shù)據(jù),并與大漢現(xiàn)有的樓船、艨艟圖紙進行對比分析。
很快,一份份關于如何改進漢船速度、靈活性、適航性的建議方案,便送到了船廠大匠和季布的手中。
吳郡船廠,這個大漢最重要的造船基地,在墨家智慧與繳獲技術的雙重催化下,悄然開始了新一輪的技術革新。
會稽郡這邊,劉如意則完美扮演著一個“好大喜功、面子大過天”的紈绔親王形象。
他讓新兵們的操練變得“懈怠”起來,時常能看到士兵們三三兩兩地在營外閑逛,或者操練時動作懶散。
劉如意本人也時!把惨暋币环,便回到舒適的郡府,似乎對軍務不再上心。
這些做作的姿態(tài),通過倭寇殘留的探子和一些唯利是圖的奸細,斷斷續(xù)續(xù)地傳回村野治保耳中,更加深了倭寇對漢軍“不足為慮”的判斷。
——
萬里之外,歐亞大陸的另一端,貴霜帝國西陲的廣袤草原上。
曾經的匈奴大單于冒頓,此刻正站在一座臨時搭建的高臺上。他鷹隼般的目光掃視著下方一支規(guī)模龐大、裝備奇異的騎兵軍團。
這些騎兵并非傳統(tǒng)的匈奴弓騎,他們大多身材魁梧,披著鏈甲或鱗甲,手持沉重的長矛或標槍,馬鞍旁還掛著用于近戰(zhàn)的短劍和圓盾,坐騎也更為高大強壯。
“偉大的單于!”
一個身材同樣高大、面容粗獷、眼神卻異常狡黠的年輕將領策馬來到臺下,正是被冒頓收服并倚重的阿提拉。
“按照您的意志,我們整合了薩爾馬提亞人、阿蘭人、哥特人中最勇猛的戰(zhàn)士!這支新的‘標槍之鷹’已經成型!”
“他們熟悉歐洲的戰(zhàn)法,悍不畏死,手中的標槍足以在沖鋒時洞穿任何輕甲,撕裂任何陣型!”
冒頓滿意地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
他撫摸著腰間象征單于權力的金刀,聲音低沉而充滿野心:“阿提拉,你做的不錯。劉盈小兒以為將我趕出草原,流放至此,就能高枕無憂?哼,他做夢!”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望向遙遠的東方:“西域!那片富饒的土地,曾經是我匈奴的獵場!如今,劉盈的主力龜縮在長安和東南沿海,西域空虛!留守的蒯通老兒,還有他手下那些羌人、氐人、犬戎雜兵,在我這支以歐洲戰(zhàn)法武裝的精銳鐵蹄面前,不堪一擊!”
冒頓的眼中燃燒著復仇的火焰和攫取權力的欲望。
“傳令下去!加緊操練!備足糧草!待到秋高馬肥之時,便是我們東進之時!先奪回西域,重掌絲路咽喉!”
“再以西域為跳板,席卷草原!最后,揮師南下!”
冒頓單于猛地拔出金刀,指向東方——“劉盈!你欠我的血債,我要你用整個大漢來償還!沒有了你親自坐鎮(zhèn)的西域,在我這支標槍鐵騎面前,不過是等待收割的麥田!”
凜冽的草原風掠過,卷起塵土,也卷動著冒頓單于那如同實質般的殺意。
一支融合了東西方戰(zhàn)術、以標槍為主要武器的恐怖騎兵力量,正磨礪著爪牙,準備撲向那片他們認為唾手可得的土地——西域。
東西兩端的戰(zhàn)云,同時在醞釀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