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住下,相府上下,自然是頗感殊榮、歡迎之至。
晏錫非常高興,病似好了大半,容光煥發(fā),語氣輕快道:“宅邸東邊兒,新修了個萬年閣,殿下可搬進去住!
這是他親姐姐唯一的女兒。
小時候,還長來家里玩兒,他也經(jīng)常帶著明月、晏泱、南業(yè)進宮陪她玩兒。
現(xiàn)如今,清鳶嫁回晏家,親上加親,做了晏家的主母。還特意來府上探望他這個舅舅,為了方便給他治病救命還特意住下,他定要一盡地主之誼!
“萬年閣……不是給宏兒修的么!
牧惜蕊聽到這話,當(dāng)即有些不高興了,但她一個兒媳怎好當(dāng)眾反駁公爹,只能心里偷偷抱怨,“那萬年閣占地廣闊、木檻雕欄、綺窗絲幃,還有許多玉器古鼎,花了許多金銀來建。之前說,是給長孫準(zhǔn)備的!
她與晏南業(yè)有一子,兩歲半的男娃兒,名喚晏弘。
因兒子年幼,所以是養(yǎng)在親娘身邊,暫與她住一處的。
牧惜蕊現(xiàn)在住的元貞樓,連萬年閣的一半都不及,而且一應(yīng)家具陳設(shè)都普通,遠不如萬年閣奢華。她還盼著,沾兒子的光,母子一并搬進去呢。
“不必麻煩,我住泱泱在相府的屋子就行!
慕聽雪知道,夫君常與這邊來往,早年更是由小舅親自撫養(yǎng)過。
晏錫覺得怠慢:“怎好如此?咸亨閣有些年月了,不若萬年閣簇新……”
“有年月才好!
慕聽雪淺笑著道,“我還想欣賞一下他少年時期的痕跡呢。”
晏泱眸若郞星,似有光:“我少年時寫了一幅字,此刻還掛在咸亨閣中,夫人不妨前去品評一番!
“真的?那我可要看看!
“也罷,隨你們罷!标体a猝不及防被喂了狗糧,笑意一路蔓延到了眉眼間,二目瑩瑩。
他若真挨不過這場病。
到了九泉之下,見到了大哥,也能心安理得跟大哥說,晏泱有出息了,還娶了個特別好的媳婦兒,就是二姐的女兒,他們小兩口極恩愛,他這個當(dāng)?shù)艿艿囊菜悴回撍小?br>牧惜蕊見長公主給公爹看完了病,就搬去了咸亨閣,悄悄松了一口氣。
沒一會兒。
晏南業(yè)一襲狐裘大氅,也回到家里來,十分熱絡(luò)地幫攝政王長公主張羅住處,三人聊了約莫兩個時辰的政事,包括開科舉的進展,離黨這半個月的騷操作,以及北嶼騷擾邊境、魯蕃新王不臣之事。
從咸亨閣出來,天已麻黑。
穿過一段扶蘇長廊,晏南業(yè)看到妻子小牧氏,正斜倚在月牙門邊,面色不善地瞪著他。
“呦,我當(dāng)是誰?可還知道回來。”
面對妻子的陰陽怪氣,晏南業(yè)并未反駁,沒有與她爭吵的意思。
表妹半個時辰前,還勸了他,多顧念些妻兒。
他兀自進屋,倒了一杯熱茶,取出一粒表妹給他的琥珀酸亞鐵,就著茶水吞咽了下去。好奇怪的藥名兒,不過他已經(jīng)吃過一盒,效果不錯,血氣有所恢復(fù)。
牧惜蕊見他不與自己爭執(zhí),卻不饒他,繼續(xù)道:“我當(dāng)你多忙呢,攝政王和長公主來家里,你就顛顛兒地回來了。我病了差門子給你送信,讓你回來,你就推脫!
晏南業(yè),看著雙手叉腰,中氣十足極健康的小牧氏:“你哪兒病了?”
“我難以思眠!”
“父親重病,全家都難以入睡。”
晏南業(yè)面上古井無波,眉目如疏星,他單手凝握成拳,于唇邊壓抑地咳了幾聲。
矜貴公子,溫潤如玉,相貌是一等一的好,氣質(zhì)更是極儒雅。雖然瘦,但個子很高,肩膀?qū)掗,膚色是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蒼白。
“我……”牧惜蕊很是氣惱,心里一股子邪火。
她不是因為公公的病,難以入眠,而是因寂寞輾轉(zhuǎn)反側(cè),但如此騷情的話,怎好對這個比玉還要冷淡的男人說?
晏南業(yè)自懷中,取出一支紫珍珠簪子,遞給了她。
牧惜蕊得了簪子,喜不自禁地坐到梳妝臺前,重新挽了個發(fā)髻,對鏡照啊照:“這是云都紫珍閣的新品吧,可時興了,紫色珍珠可真好看!
沒有聽到丈夫的回應(yīng)。
牧惜蕊回過頭,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已經(jīng)離開,去內(nèi)室?guī)Ш陜和嫒チ恕?br>她追過去,喜滋滋地問:“這紫珍珠簪子,是特意給我買的?”
晏南業(yè)抱兒子的動作,略微僵硬了下。
是表妹給的。
與治體弱之癥的藥,一并塞給了他,還千叮嚀萬囑咐,要親手送給妻子。
“哼,還算你有良心!毙∧潦弦呀(jīng)完成了自我腦補,一只纖纖玉手輕撫著簪子上碩大的紫珍珠,兩只眼睛水汪汪地斜著他。
丈夫難得回來陪她和孩子,還買了極貴重的美麗首飾,她一顆心兒無比雀躍,立刻去準(zhǔn)備了梅湯,溫?zé)岬臏錾厦坊ò辍?br>本計劃著,來個鴛鴦浴。
好好溫存一番。
誰曾料想,她撒完了花瓣和香料,回到內(nèi)室一看,晏南業(yè)已經(jīng)倦極,趴在兒子的小床邊上,睡著了。長而濃密的睫毛下,是明顯的黑眼圈。
小牧氏臉上的笑容不見了,滿心失落。
*。*。*
咸亨閣。
慕聽雪仰起頭,看著廳中央,一幅精心裝裱的字,念了出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
這句話,取自《易經(jīng)》。
意思是大地?zé)o所不包,無所不容,蘊藏美好,萬物皆是順?biāo)臁?br>“娘子以為如何?”
“噗!
慕聽雪被這個稱呼給都逗得樂不可支,“相公的字,自是秒級。筆勢灑脫,少年風(fēng)發(fā),毫無匠氣!
晏泱唇角上揚。
慕聽雪繼續(xù)夸道:“想不到,相公少年時期,就立志高遠,但求國家安泰,萬物亨通!
晏泱從背后,擁住了她,下巴擱在她的頭頂,輕輕地蹭了下。
還有什么,是比摯愛之人的贊美,更能令男人滿足的呢?
“那是什么?”
慕聽雪見到桌子上,有一個竹制的小玩具,有些年頭了。
“竹蜻蜓!
晏泱瞇起了眼睛,似回憶起了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小時候過生日,南業(yè)送的。一起在花園里玩,在手里那么一轉(zhuǎn),就能飛到天上去。”
慕聽雪莞爾道:“你們兄弟感情真不錯!
“小叔重病,他殫精竭慮,在尚書省每晚睡不到兩個時辰!标蹄笠宦曒p嘆,“幸好你有能治弱癥的藥,否則早晚病累死在任上!
尚書省是三省中,最忙最累,黨爭傾軋最嚴(yán)重的一個部門。
“我會盡快治好小舅,二表哥壓力就不會那么大了。”
慕聽雪想起紫珍珠簪子,“他也就有更多的時間、精力,跟妻子培養(yǎng)感情了。”
“他們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