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顧青寒讓長山把阮阿嫵送回槐花胡同。
兩人依依不舍好久,才終于分開。
在離院門還有十幾米遠(yuǎn)的距離,阮阿嫵慌里慌張?zhí)萝嚕缓靡馑嫉目聪蜷L山。
“長侍衛(wèi),送到這兒就行了,你是知道的,若是被我舅母看見,她一定會責(zé)罵我很多天……”
她漉濕著一雙眼睛,仿佛又要哭出來。
“我不想讓你跟著我受委屈,你能明白嗎?”
長山可不吃她這一套,當(dāng)即放下東西,轉(zhuǎn)身就走,廢話都懶得說一句。
要不是主子的命令,他才懶得送這個女人回家。
阮阿嫵氣的直跺腳,狗東西,連客氣的話都不會說嗎?
等她將來進(jìn)了侯府,一定要讓顧郎好好收拾他!
好在阮阿嫵為了方便,購買的所有東西都沒有裝入禮盒。
她從懷中取出一塊包布,把那些漂亮的衣裳首飾一股腦都裹進(jìn)去,快速溜到后院推開木門,探頭探腦向里張望。
院子里靜悄悄的,只有一只老母雞帶著小雞在院中覓食。
她快速閃身進(jìn)了屋子,把包裹塞到衣柜的底層,這才去了客廳。
客廳陳設(shè)簡陋,墻壁斑駁,只擺了些簡單的桌椅。
一個七八歲的丫頭正在賣力的剝玉米,見她回來也不過是抬眼看了一下,又繼續(xù)忙著手里的活計。
“阿嫵,你回來了?”
一名二十多歲,苗條秀麗的女子走進(jìn)來,坐下和女兒一起剝玉米,頭也不抬的問阮阿嫵。
“吃了中午飯了嗎?沒吃的話,桌子上還給你留著一碗米飯,和兩個煮雞蛋,快去吃了!
她正是阮阿嫵的舅母阮張氏。
小丫頭不滿的嘟囔:“出去也不和家里人說,回來也不打招呼,跟個鬼魂似的。”
“為了給她留這碗飯,哥哥連飯都沒吃飽,就出去給人家搬運(yùn)貨物了,真不知道家里養(yǎng)著她能干什么。”
阮張氏皺眉斥責(zé):“二丫,你少說兩句,沒人把你當(dāng)啞巴。”
二丫撇撇嘴,果然不在說話,但是臉上的不滿依舊顯而易見。
阮阿嫵早就在酒樓吃夠了山珍海味,哪里能看上家里的粗茶淡飯?
聽到二丫這番話,眼淚瞬間飆了出來,坐在椅子上便開始抹眼淚。
“嗚嗚嗚,我就知道你們都嫌棄我,明知道今日我是去和顧郎相會,都沒有說把家里的丫頭派給我撐面子,顧郎可是大戶人家,你們一點(diǎn)都不為我考慮……”
二丫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忍了又忍才沒有破口大罵。
“你可真是個千金大小姐,怎么,還得我們家專門雇個丫頭伺候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有沒有那么金貴!”
阮家舅舅在府衙中當(dāng)差,每月二兩銀子的俸祿,只夠勉強(qiáng)養(yǎng)活一大家子。
幾個孩子還得找點(diǎn)手工活,賺幾個銅板補(bǔ)貼家用。
即使如此,阮舅舅憐惜外甥女身體不好,沒有父母,從沒敢使喚過她,而是盡全力給她最好的生活。
不僅從未讓她做過家務(wù),更是把好吃的東西都留給她。
阮阿嫵在舅舅家,比弟弟妹妹們過的不知舒服多少倍。
只是她這個人太過自私,總覺得自己抱上了顧青寒的大腿,就應(yīng)該是家里最尊貴的人。
應(yīng)該享受最好的資源,全家人都應(yīng)該奉承著她,仰仗她的鼻息而活。
但凡有一點(diǎn)點(diǎn)叫她不如意,就覺得是在針對她,虐待她。
俗語所稱的白眼狼,不過如是。
家中確實(shí)雇了個丫頭,也不過是每日前來幫阮張氏縫縫補(bǔ)補(bǔ),洗洗涮涮,要做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只圖能夠吃一口飽飯。
哪里有功夫?qū)iT去貼身伺候阮阿嫵?
阮阿嫵被表妹罵的燥紅了臉,哭的越發(fā)凄楚。
“我身子嬌弱,你們多照顧著些我又怎么了?將來我嫁入顧府,伺候我的人多了去,到時候你們便是想對我好,我都不稀罕!”
二丫氣的摔了手中玉米,還不等站起身,就被阮張氏硬生生的摁了下去,厲聲斥責(zé)
“你若再敢多嘴多舌,信不信我把你賣到東頭去做童養(yǎng)媳!你表姐遠(yuǎn)來是客,你讓一讓她能死?”
二丫只能憤憤的壓下怒火,冷哼一聲,不再去理阮阿嫵。
阮張氏也對這個外甥女十分不滿,不過是生性柔順,又不愿意讓人指責(zé)說她苛待孤女,勉強(qiáng)忍耐罷了。
畢竟夫君再三再四的勸過她,再過個一年半載,外甥女就要嫁人,作為娘家人,能忍則忍。
可她這番未曾討好的態(tài)度,立刻又傷了阮阿嫵高傲的自尊,她一甩衣袖,哭哭啼啼跑回自己的屋子。
砰!關(guān)上屋門,眼淚馬上消失的無影無蹤。
哼,她才不會傻到無人之時浪費(fèi)淚水。
把窗戶上的竹簾放下,再插好門栓,阮阿嫵喜滋滋拿出新買的衣服,在身上比劃了好久,這才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躺到床上午睡。
一覺睡醒已是黃昏,阮阿嫵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又?jǐn)[弄了一會兒首飾,估摸著到了晚飯時間,于是拉開屋門朝飯廳走去。
桌子前已經(jīng)圍了三個人,最大的是個衣著破舊,面容憨厚,十三四歲的小少年。
他用又黑又舊的巾帕擦著額頭的汗水,見到阮阿嫵立刻笑著打招呼。
“表姐,快過來吃飯。”
其余兩名小丫頭分別是阮家舅舅的雙胞胎女兒大丫和二丫。
她們往桌子上擺放著飯菜,對阮阿嫵視若無物。
阮阿嫵嫌惡的看一眼表弟阮勇手中捏著的那塊爛帕子,和他無比粗糙,指甲蓋兒里還帶著泥土的手指。
再掃了掃桌上的飯菜。
一碟腌蘿卜,一碟清炒紅薯葉,一碗白菜燉粉條,里面只有零星少許的幾片肉,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眼角余光瞥到舅舅阮金福正好走過來,淚水瞬間掉落,嗚嗚咽咽的開始抽泣。
“阿嫵,怎么了?是不是家里誰欺負(fù)你了?”
大丫冷笑:“人家大小姐上午逛了一上午的街,下午睡了一下午的覺,我們連話都沒敢和她多說,誰敢惹她?”
阮金福瞪她一眼:“閉上你的嘴!”
繼續(xù)安撫外甥女:“好孩子,你有什么委屈盡管說!
阮阿嫵拼命搖頭,淚珠子甩的到處都是。
“外甥女沒有……沒有委屈,就是心疼舅舅在外奔波勞累了一天,卻吃不上一點(diǎn)好東西!
“我知道舅母過日子仔細(xì),精打細(xì)算,買了米和肉也舍不得吃,我不敢埋怨什么的,真的……”
嘴里說著不敢埋怨,但每個字每一句話都在上阮張氏的眼藥。
啪!
性格潑辣的二丫摔了筷子,咬牙切齒罵了一句:“養(yǎng)不熟的小人!”
母親辛辛苦苦操持家務(wù),把她當(dāng)個祖宗供奉,她竟然趁著母親不在家肆意詆毀,心腸真不是一般的壞!
“哇!”
阮阿嫵當(dāng)即哭出聲,捂著臉跑回屋子里,心中恨得要命。
一群泥腿子,下賤貨!
竟敢這樣對她,等她將來飛黃騰達(dá),必定讓他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