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夜色算不得濃,月光穿云,落在海面上,染出一片片銀白。
劍光忽起,謝周的身影落在一座小島上。
這里距離泉州城已有三百里,周圍很是荒涼,海水冰冷得近乎結(jié)冰,也看不見魚鳥,死寂一片。
小島沿岸的礁石上,隱約躺著幾只昏睡的海獸,也不知平日里以何為食。
謝周站在岸邊,遙望著遠(yuǎn)處昏暗的夜幕,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斜提著劍。
這副姿態(tài),似乎是他小時(shí)候,也是很多人小時(shí)候幻想中的模樣。
想到這些,謝周笑了笑,繃緊的身體放松了些,把劍收了回去,姿態(tài)也更自然了些。
沒過多久,海面忽然升起千層浪,拍打在岸邊的礁石上,發(fā)出轟轟的聲音。
耳邊的風(fēng)聲被壓了下去,大海與野獸的咆哮充斥了這片天地。
躺在礁石上的那些野獸也醒了,不知發(fā)了什么瘋,仰天嘶吼起來。
無數(shù)海鳥從四面八方而來,盤旋在海島上空,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
先前還死寂一片的荒島,忽然間喧鬧起來。
轟!
巨大的音浪蓋過一切。
海水隨之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一條堪比山岳般雄壯的巨鯨騰空出海。
“真是盛大的出場啊!
謝周笑著感慨了一句。
眼前這一幕當(dāng)然是堪稱奇跡般的盛景,但謝周當(dāng)然明白,這副盛景的締造者是誰。
他抬頭望去。
云層撕裂,一道銀白堪稱圣潔的身影步步生蓮,出現(xiàn)在海島上空。
“這些鳥獸都是沖你來的?”謝周隨意問道。
“是!
玄虛子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
從小到大,他一直都是這片天地的寵兒。
與天地相合,自當(dāng)受萬物朝拜。
謝周有些乏味的搖了搖頭,說道:“真是無趣,讓他們都散了吧,省得一會傷及無辜!
玄虛子沉默了下,輕輕揮了揮手。
也不知他是用了何等手段,周圍的鳥獸爭鳴立刻停止下來。
他們停在原地,似在流連,似有不舍,然后逐漸退去。
那個破海而出的巨鯨,更是有智慧一般,退走前,朝拜似的朝著玄虛子甩了兩下尾巴。
謝周忽然想到了關(guān)千云,如果那個老朋友在這,一定會罵上兩句吧?
比如,你在裝什么裝?
謝周沒有這樣說,他仰頭看著玄虛子,說道:“不下來聊上兩句?”
玄虛子繼續(xù)沉默,繼續(xù)懸在空中,看著謝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玄虛子才緩緩從空中落下。
“我跟你,沒什么可說!彼粗x周,冷冷地說道。
謝周不在乎他的態(tài)度,自顧自地說道:“宋懸,懸空的懸;林石,石頭的石;沈逸,安逸的逸……”
謝周頓了頓,看著玄虛子的眼睛,笑著說道:“如果我的消息沒有錯,這應(yīng)該是你們師兄弟三人的名字吧?”
玄虛子也在看著謝周,回應(yīng)著謝周的視線,卻沒有說話。
“看來是了!
謝周微微頷首。
這消息是前些天柳家遞給他的,就在破關(guān)后他看得那些書信里。
送信的人是柳家,但謝周很清楚,查到這些消息的人卻不是柳家。
柳金做不到,那個在天機(jī)閣任職的大女兒柳心蘭也做不到。
乃至柳玉想要查到這些,都很難。
畢竟紫霞三玄的來歷堪稱紫霞最大的隱秘之一,自從玄虛子幾人入世以來,不知有多少勢力都在秘密挖掘,包括九獄樓在內(nèi),但捕風(fēng)捉影常有,真正有用的消息是一條都見不到。
唯有天機(jī)閣,唯有近期將焦點(diǎn)聚集在星君身上的天機(jī)閣主諸葛長安,才能查到這些舊事。
通過柳家將消息遞給謝周,不過是想盡可能地把天機(jī)閣摘出來罷了。
“是又如何?那些俗名,我們早已不用了!毙撟虞p聲說道。
“不用歸不用,但你們就不好奇自己真實(shí)的來歷嗎?”
謝周看著他說道:“所謂的涼山宋家到底在哪?山南林家又在哪?”
“據(jù)我所知,玄逸子在看過南海之后,已經(jīng)在南越停留了半個多月。”
“他的腳步很快,這半年里匆匆走過了很多地方,但很少會在一個地方停留超過三天!
“你是他的大師兄,你應(yīng)該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在找沈家。”
“據(jù)說是在南越某個小城的沈家,沈家沈逸,那個生下他的沈家,究竟在哪?”
謝周低下頭,將一塊碎石踢入海中,看著它沉入海底,直至消失不見。
玄虛子仍在直勾勾地看著謝周,微瞇著眼睛,說道:“你究竟想說什么?”
“他找不到沈家的!敝x周說道。
“為什么?”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個沈家,但他要找的那個沈家并不存在!
“為什么?”
“你知道諸葛長安嗎?”謝周說道:“這是他帶人苦尋四個月,最后給出的判斷!
“為什么?”玄虛子依然是這三個字,只是語氣明顯粗重了些。
謝周斜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不用拿這種眼神看我,你既然自詡與天地相合,既然突破到了領(lǐng)域境,很多事情想必你心里已然有了猜測,而且有了答案,不是嗎?”
玄虛子沉默下來。
他在玄璣子面前的那些偽裝,此時(shí)被謝周毫不留情地戳破。
是的,他心里早已有了猜測,也早就有了答案。
所以他早在閉關(guān)前,就交待玄璣子,先把最小的玄逸子送走。
所在在他出關(guān)后,覺得自己有了掌控局面的能力之后,又立刻想要把玄璣子也送走。
他回答玄璣子的理由是氣運(yùn),是他覺得危險(xiǎn)。
但他沒有告訴玄璣子的是,這份危險(xiǎn)其實(shí)不是來自謝周,也不是青山,而是紫霞。
——是師尊。
這種感覺從去年就斷斷續(xù)續(xù)的出現(xiàn),今年愈發(fā)強(qiáng)烈,直到破境的那一剎那,趨于清晰。
但他不敢告訴玄璣子,哪怕相關(guān)的一個字都不敢。即使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是領(lǐng)域境的至強(qiáng)。
“宋家,林家,沈家,都是星君杜撰出來的,你們的出身,都是星君杜撰出來的!
“你們喊了星君十幾年的師父,或者,你們也可以喊他、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