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我大概知道他為何說不太方便了。
慘白的蒙眼老道士,隔著透明的屏風面朝著我,久久沒有開口。
就這么讓我尷尬地傻站了一會兒,他這才悠悠開口道:“呵呵,稀罕啊,宋家后人,狐族仙人,開智旱魃竟然一同來找我。”
他的聲音異常和藹,可當我聽見他竟然僅憑氣息就分辨出我們的身份,頓時不由讓我神經緊繃了起來,伸手摸向身后的道鈴以及龍鱗匕首。
“慌什么慌,瞧你個樣就知道是個毛頭小子,一句話就讓你情緒暴露給別人,這般無法控制自己心態(tài),日后行走江湖可是要吃大虧的!
“哦?”我遲疑了一下,轉頭看向李儒湘的神情。
她表情沒有過多的變化,反而一臉輕松地直視著清陰道長。
“道長望氣的本事可謂是出神入化,哪怕沒了眼睛,也比不少長眼的人都看得透徹!崩钊逑婀笆止ЬS道。
“呵呵,狐族不必打趣老婦!鼻尻幍篱L擺手笑道。
“什么?老婦?我是聽錯了嗎?應該是老夫吧?”我錯愕地愣在了原地。
清陰道長有著取笑般的口吻說道:“哈哈哈,你沒聽錯,我……是個女人,整個道觀的道士都是女人!
這句話的信息量直接讓我心頭一震。
都是女人!?
那之前遇到的大壯,還有滿臉痤瘡與齙牙的年輕道士,以及蹲在伙房喝粥的道士,竟然都是女人!
看不出,完全看不出!
雙眼蒙上了眼紗的清陰道長,卻能一眼“看”出我的心思。
她接著說道:“不必大驚小怪,這些妮子不過是易容成男人的樣子,也是特意放出的消息,把蓮花教對外稱為狼牙教,為的不過是避人耳目。”
避人耳目?誰的耳目?
不過相比這個他人宗門之事,我更在意的是被李儒湘陰了。
我幽怨地看著李儒湘,她頓時壞壞一笑道:“相公莫怪,妾身不過是小罰一下你跟張姑娘的事兒!
“道觀里的字體其實是女書,古代之時乃是女子的常用字體,如果有人識得女書,自然就會知道其實道觀里的道士其實是女人!
嘿,你這話說得,這么陰陽我讀得書少唄。
我心里雖有點不爽,但李儒湘這般戲弄我,也僅僅是吃醋而已,自然不必放在心上。
我將注意力回到蓮花教的正事上,開口道:“道長,小子那便長話短說了,聽張爺說,貴派的獨門功法能清除鬼修纏身?”
聽聞我的話,清陰道長顯然怔了一下:“哦?鬼修纏身?沒想到,這時代還存在鬼修,嘖嘖嘖,罕見,真是罕見啊。”
“您就別感嘆了,實不相瞞,在下就被鬼修纏身,無論是我的妻子,還是張爺對此都束手無策!
“如今病變成什么狀態(tài)?”清陰道長并沒有我的急切影響,仍舊悠哉地問道。
“已然出現了幻覺……哦,對了,前段時間在呂家村的明心寺中,一群假丹境的和尚稱其為仙家,還說什么凈身大法能祛除我這所謂的‘癔癥’!
我如實闡述了明心寺里的事情,清陰道長聽聞我的話,若有所思地思索了片刻。
“這樣啊……凈身大法,老婦倒未曾聽說過,不過早在很多年前,有個年輕小伙曾負傷在山中暈厥,被我?guī)熋脫旎赜^內修養(yǎng)!
“小伙養(yǎng)傷期間,與師妹情投意合,師妹還跟他一同出走游歷江南……”
清陰道長一下子陷入了往事的回憶之中,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頓時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打斷她顯然不合適,我也只好安安靜靜地聽下去。
“后來,我那師妹便沒了消息。就在小伙帶著師妹離觀的當晚,宗門的藏經閣內莫名起了大火,很多珍貴的符箓和經文都被燒成了灰燼!
“滅火之后卻驚覺,藏經閣中祖師留下的《凈蓮道經》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有人都以為是被大火燒毀了,可實際上,我早有預感,是師妹將這秘籍偷偷帶走了!
聽著清陰道長說完這些話,我心頭猛地一震。
“道長是說,那所謂的凈身大法,其實是貴派的凈蓮道經?”
“只是猜測罷了,祛除鬼修纏身之法百年前倒還有不少,可隨著鬼修圍剿行動后,這類功法也隨之失傳,若不是我蓮花教以凈化之法為主修,恐怕亦會如此!
如果從事情上來分析的話,明心寺的建立在《凈蓮道經》丟失之后,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了。
“敢問道長,我聽張爺說,若不管不顧邪修,那……我會有什么下場?”
我問出了我最關心的問題,畢竟對方是這方面的專家,自當能比張道真有更加準確的答案。
“其實……也沒什么,不過是與其共生,有好有壞吧,若那鬼修道行高深,那你就遭老罪了,被奪舍是小,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容器,那可就……”
聽到她把話說得如此嚴重,頓時也讓我緊張了起來。
“還請道長被我瞧瞧,這鬼修的道行?”
我一說完,屏風后的清陰道長身體竟然平移了起來。
從屏風一側出來,我這清楚看見,她是坐在一把木制的輪椅上,雙腿無法動彈。
她自己推著輪椅來到我的面前,隔著眼紗端詳著我的臉,一副醫(yī)生在給病人望聞問切的即視感。
“被纏上那天,你有沒有吃掉它?”
“嗯?”這話一時間讓我抓不住頭緒,什么叫吃掉它?
要不是出現了幻覺,我甚至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見我發(fā)愣,清陰道長伸出白到發(fā)青的手,讓我俯下身子,輕輕摸了摸我的額頭。
頓時,一陣冰冷寒意席卷我的全身,讓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不過這種感覺來得過,去得也快。
清陰道長將透白的手從我額頭松開,臉色變得很是難看,隱約更蒼白了幾分。
“嗯……難辦……這廝脫離本體之時,至少已有元嬰的修為,若是我?guī)煾冈诘惯好說,只可惜她已經走了很多年。”
這時,李儒湘開口道:“既然如此,還請清陰道長看在張真人與狐族的薄面,幫我相公開壇做法!
“哈哈哈,狐主說笑了。”清陰道長的嘴角微微上揚,抬頭紋也隨之一皺:“我為何要幫你們?”
這話一出,我和李儒湘的表情都變得凝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