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今兒挺早啊，是來陪老頭子我吃個早飯嗎？”
張道真并沒有回頭看我，而是仔細地對著鏡子戳洗臉上的泡沫，隨后又接起臉盆的溫水沖洗了一番。
“是啊，張爺�！蔽艺驹陂T口，搓了搓手，一臉乖巧道。
“行，茅山的粗茶淡飯，不知你喜歡啥口味，咱爺倆就隨意吃點吧。”
張道真用毛巾擦了擦臉，示意著我坐下來。
隨后，便有兩個道童端著白粥咸菜走了進來，放置在面前的桌上。
我并沒有急著說事，而是老老實實地跟張道真吃起了早飯，期間還有說有笑地聊起了一些趣事。
用完餐后，我欲要直接進入正題，卻被張道真率先開口：“小宋啊，你瞧我年紀多大了？”
我仔細端詳了一番張道真那并未有多少起皺的臉：“張爺，我瞧不出啊，六十？”
張道真摸著胡子，爽朗地笑道：“哈哈哈，你小子挺會說話啊�！�
笑完以后，他神情似乎低落了幾分道：“不妨老實跟你說，張爺我啊，去年給自己算了一卦，恐怕大限將至�！�
“大限將至？”我再度仔細看了一眼他的全身上下道：“張爺，您這精神頭可比我都好，不說正值壯年，卻也不至于大限將至吧？”
“你不懂，我知道自己的情況，大概就是這兩年的事兒了�！睆埖勒娴纳裆悬c凝重，似乎表現(xiàn)著他這話并不是在跟我開玩笑。
“小子我識得如何煉制長壽丹，不如……”
話還沒說完，就被張道真抬手打斷了：“無用，長壽丹對于咱玄門修士算不上啥稀罕物，咱茅山也懂得如何煉制，哪怕如今給我當糖豆一樣吃，也延不了多少時日�！�
聽著張道真如此口吻，我一時間有些搞不懂，他跟我說這些話的用意是什么呢？
不過，很快張道真便揭曉了答案。
“你覺得我之后，誰來當這個茅山掌門為好呢？”
他這話又把我整得一頭霧水，我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張爺，我一個宋家之人給意見，貌似不太合禮數(shù)吧？”
聽到我這話，張道真一臉嫌棄地皺起眉頭看著我道：“什么狗屁禮數(shù)規(guī)矩的！讓你說就說！哪那么廢話！”
“呃……是是是，不知張爺心中可有合適人選？”我無奈地繼續(xù)問道。
“有，除了我座下的一位親傳，便是老二的二弟子，以及老三戒律堂的劍首。”
“既然如此，身為師父，您不想讓你弟子繼任掌門嗎？若是資歷不行，其他長老不可以擔任掌門嗎？”
張道真搖搖頭：“茅山向來如此，同輩只可繼承長老之位，不可當掌門�！�
“至于我那弟子……哼，鐵憨憨一個，太過于老實了，而且跟我一樣為人處事比較懶散，先不說他有沒有那個能力吧，他自己就不情愿了�！�
話說回來，進茅山以來，倒確實沒見著張道真的親傳弟子，也沒見著易法高。
張道真見我目光瞥向窗外，打量著四周，他就知道我的心思。
“別找了，無生他跟法高，上個月入山去解決附近一帶邪祟之事，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回來，到時候你自然能見到�！�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回歸正題：“既然您的弟子不當這掌門候選人，不如讓易法高師兄當選也未嘗不可�！�
“老夫也不是沒想過，只是……易法高的性子比老三還要一根勁兒，太紀律，太規(guī)矩，也太……嫉惡如仇，難辨是非。”
有紀律性，遵守規(guī)矩，這兩點不挺好的嘛，至于難辨是非……
回想起當初在山神廟之時，與易法高第一次見面，他可是差點連三爺都宰了，似乎從他的觀念當中，妖邪鬼祟生來就是罪惡的，向來是欲殺之而后快。
換作舊時代這樣并沒有什么不好，可如今這個時代早已經變天了，妖也不見得都是壞的，鬼也不見得全是害人的，重要的是心中有一把端量的尺子。
“這么說下來，不就只剩下二長老的二弟子了？”我心里盤算了一下，脫口而出。
誰知，張道真還是搖了搖頭道：“老二他向來寵溺玄靈子，將畢生所學都傳于他的大弟子，疏忽了二弟子，這也導致他那二弟子不僅修為低微，性子也極為怯懦�！�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張爺，你不會在尋我開心吧�！蔽乙荒槦o辜地吐槽道。
“本來呢，這是一個難題，不過如今還有另外一個人選�！睆埖勒嬉馕渡铋L地笑著，眼睛瞇成了一條線。
“誰？”我好奇道。
“張道豐的孫女，張君雅。”張道真言簡意賅道。
“君雅？”我驚嘆道：“不是，張爺，你認真的嗎？”
張道真反問：“老夫像在說笑嗎？”
我表情凝重道：“她這才剛來茅山，而且根據張老爺子留下的功法才剛感悟到氣，無論是修為還是資歷都不夠格吧？”
我這話再合理不過了，張道真頓時也緘默了。
他隨后思索一番再道：“小宋啊，你可知道豐當年為何出走茅山，游歷江湖后便再也沒回來過嗎？”
“不知�！蔽依Щ蟮負u了搖頭。
這事的確也是一個謎，身為茅山長老后半生竟一直待在小山村中，在我的記憶里他跟爺爺一樣很少出山。
張道真輕撫著胡須，眼神逐漸變得迷蒙而飄忽，仿佛正沉浸于往昔歲月的深深追憶之中，思緒飄向了遙遠的過去。
“當年，道豐是師父年紀最小的弟子，二十年來一直未曾下山歷練，偶然接到昆侖和武當?shù)臅牛谖鬟呌行靶藿M織出沒，師父便派他下山與其他宗門弟子處理此事�！�
“那是他第一次下山……說來也有趣，我和老二老三都對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小心行事，若真遇險定要先保全自己的性命�！�
“他應了一聲，便興高采烈地下山，就這么一晃一年過去了，再也沒有消息。”
張道真神色一凝，語氣加重再道：“后來接收到的消息便是，他竟然與那群邪修為伍，并且與一名邪修中的女蠱師相戀，還產下了一名孩子，打傷了其他宗門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