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云騰的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強制拆遷?黑惡勢力?還死了人?
“怎么回事?為什么這件事公安局沒有向縣委匯報?”陸青云瞳孔一縮,臉色嚴肅的問道。他可不是王茂德,這種大事一旦要是爆發(fā)出來,不管是什么時候發(fā)生的,大洪縣委縣政府都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
王茂德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嘛,姓田的要是匯報了,他早就下臺了。”說到這里,王茂德站起來來到陸青云身邊,低聲用只有兩個人人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這個黑子是我讓三子他們?nèi)プサ,用的是掃黃打非的名義。這是口供。”說著,遞給陸青云一張紙。
啪!
陸青云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臉色慘白。
“膽子實在是太大了!”
陸青云握著手里的那張紙,忍不住一陣感慨。臉上的表情卻是變幻莫測,在第一時間里,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人下了圈套,王茂德是不是被什么人故意引導(dǎo),這種事如果傳出去的話,自己和他估計都吃不了兜著走啊。
王茂德心里此時也是忐忑不安,陸青云是什么人他知道,可是這張口供上面的內(nèi)容實在是太過駭人聽聞,如果真的是像口供上面所寫的一樣,那對于整個大洪縣乃至畢方市的政壇完全就是一場地震。
如果陸青云能夠頂住壓力還好,萬一陸青云頂不住了,那自己可就完了。
“陸書記,我已經(jīng)讓人把黑子看起來了,消息絕對不會走漏!蓖趺乱е勒f道。
陸青云卻沒有說話,而是一口接著一口的抽著煙,不住顫抖的手指似乎透露出此時他的糾結(jié)和不安。
利益和風(fēng)險并存,自己眼下如果不鼓搗點動靜出來,一旦黑子被抓的消息被泄露出去,口供上面的人也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
“還有什么證據(jù)么?”陸青云想了想,把只剩下一口的煙蒂狠狠按在煙灰缸里,對王茂德沉聲問道。
既然沒有了退路,就只能夠背水一戰(zhàn)!
如果真的能夠把水?dāng)嚋喠,陸青云倒很想看看,究竟有什么人會跳出來?br>
“根據(jù)黑子的口供,很多事情都是田華的兒子田磊牽頭,而且黑子還見過那人!
說著,王茂德指了指口供上的一個名字:“黑子曾經(jīng)幫這個人找過女人,是田磊命令的!
“王茂德,你在警校學(xué)的那些東西都是大糞嗎?什么事情都要講證據(jù),沒有真憑實據(jù)的話不要亂說!”陸青云忽然間怒氣沖沖的說道,這種事情胡亂猜測的話是要倒大霉的,他可不想王茂德這個得力的屬下出什么事情。
“這種事是你我能管的了么?你一個小小的縣局副局長,什么事情都想管,真是不自量力。馬上讓那些人帶著黑子去市里面,找紀委劉書記,他會告訴你怎么辦的。”
這件事既然牽扯重大,而且跟自己正在查的案子有關(guān),陸青云還是決定,把這個燙手的山芋交給喬任梁這個省紀委書記來處理,至于他敢不敢查下去,那就是他的事情了,自己是絕對不能出這個頭的。
“陸書記,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們縣局有一位同志叫謝長青,他當(dāng)年曾經(jīng)在蓮花鎮(zhèn)派出所擔(dān)任過副所長,結(jié)果因為反對進行強拆被田華給放到檔案室去做保管員,到時候可以……”
陸青云揮揮手,對王茂德說道:“這個事情以后再說,這樣,你聯(lián)系那個謝長青,我們在市里見面,現(xiàn)在,你馬上回去帶著那個黑子,我們一起去市里,注意保密,不要驚動任何人!”
王茂德點點頭,快步離開了陸青云的辦公室。
陸青云想了想,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打給了縣委書記陶玉強:“陶書記,您看這樣吧,咱們縣財政既然有困難,那我就去市里面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求來一點資金,您覺得呢?”
陶玉強正跟縣財政局局長段海坐在一起,剛剛從段?谥兴惨呀(jīng)得知陸青云在財政局碰了釘子,聽到陸青云的話陶玉強笑了笑:“既然陸書記有這個心思,那我自然是支持的嘛,你什么時候去啊,我在市里面也有幾個熟人,幫你打個招呼吧!
陸青云呵呵一笑道:“不麻煩陶書記了,我有朋友在市里。”
放下電話,陸青云看了一眼窗外漸漸西下的夕陽,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這大洪縣的天,真該變變了。
……
“陸書記,這么些年來我一直都在收集田家父子的證據(jù),蓮花鎮(zhèn)的強制拆遷至少造成了四名村民死亡,十幾名村民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這些都是有據(jù)可查的,黑子一伙人是主要執(zhí)行者,田華的兒子田磊是直接領(lǐng)導(dǎo)。不僅如此,田華的弟弟田壯還在洪煤集團占有大量的股份。”在畢方市紀委的大門外,陸青云坐在車里,身邊是王茂德跟一個年級在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一邊說著,一邊遞給了陸青云一沓資料。
陸青云臉色微微一變,他很清楚這意味著什么,看了一眼那個名叫謝長青的男人:“你為什么要這么針對田家父子?”
他又不是初出茅廬的青澀小子,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謝長青能下這么大力氣收集田家父子二人的犯罪證據(jù),如果說是憑著所謂的正義感,打死陸青云都不會相信。
謝長青苦澀一笑:“陸書記,不瞞您說,田華那王八蛋看上了我媳婦,給我戴了綠帽子,那對奸夫淫婦整日里在老子面前耀武揚威,我這幾年想的就是怎么弄倒姓田的!”
陸青云看到身邊的王茂德點點頭,知道謝長青所言不假。
他這才有點明白謝長青的想法,所謂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這種恥辱哪一個男人都沒辦法忍受的了,更何況謝長青大小也是個干部。
但是他也明白想要報仇困難重重,所以才想要借助這個機會,希望能夠扳倒田華。
而謝長青也應(yīng)該很清楚,憑著他的力量恐怕是一輩子都沒希望,應(yīng)該是了解到王茂德是自己的人,也聽說自己在省城有一些背景,所以希望借助自己來達到目的。
“說說你掌握的情況!
陸青云并沒有急于跟劉斌聯(lián)系,畢竟這件事事關(guān)重大,光是現(xiàn)在浮出水面的一些人,就足以在G省政壇掀起一場滔天巨浪,震動恐怕不會亞于自己在順安縣引起的那一場巨變。
如果事情真的存在,那G省接二連三出事,恐怕黃世雄也不一定愿意深究,畢竟他即將離任,如果鬧出這種事情來,面子上著實無光。
所以,陸青云一定要完全掌握情況之后,才會決定自己究竟要怎么做。
“陸書記,我是這么考慮的,如果真要處理這個事情,必須要拿下田磊,田磊這個人很重要,根據(jù)黑子的交代,這小子不僅涉賭涉黑,而且還涉毒。
并且長青同志經(jīng)過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田華父子手里面握有關(guān)于洪煤集團的一份賬目,這個賬目如果我們能夠得到的話,就可以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了!巴趺略谝慌猿谅曊f道。
陸青云緩緩搖頭:“這件事沒那么簡單,先不說你能不能肯定這個賬本到底在不在田磊的手上,光是你逮捕田磊,就很有可能引起他們的警覺,一旦激起他們的反彈,嘿嘿,這事情就沒那么容易解決了!
聽到陸青云的態(tài)度,謝長青咬咬牙,沉聲道:“田磊跟王小寶被殺一案關(guān)系極大,很有可能就是他指使那幾個民警把王小寶扔下樓的,而且,事后也應(yīng)該是他暗中擺平的所有事。”
他這句話一說完,就發(fā)現(xiàn)陸青云的臉色變了。
陸青云臉上的表情嚴肅,仿佛又想起自己看到的那張死不瞑目的照片,一個年輕的身體就那么伏在地上,渾身是傷痕,眼睛死死的盯著前方,仿佛在問著為什么自己要被人民的公仆如此對待!
陸青云的心里一直都想把那背后之人繩之以法,但是他很清楚,自己一旦選擇插手這件事,將會面臨著什么。
陸青云的眼睛掃過王茂德和謝長青的面龐,兩個人都緊張的望著自己,看得出他們很擔(dān)心,擔(dān)心自己在強權(quán)面前妥協(xié),畢竟這件事牽扯的人身份實在是太高了,即便是經(jīng)歷過順安一役的王茂德,此時也露出了一抹擔(dān)憂的表情來。
“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标懬嘣粕斐鍪峙牧伺耐趺碌募绨颍恼f道:“既然有證據(jù),那我們就去查好了。我?guī)銈內(nèi)ヒ娨粋人,記住,把剛才跟我說的話跟他再說一遍,這件事我跟你們一起實名舉報!”
王茂德和謝長青渾身一震,從陸青云的話里他們聽到一種義無反顧的絕然!
“一個普遍意義上的好人,一個不合格的政客!标懬嘣圃谛睦锝o自己下了一個定義。
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下了這個決心之后,整個人仿佛都愉快了很多,這段日子里跟別人虛與委蛇,不斷的妥協(xié),不斷的在陰謀中渡過時間,讓陸青云感到很疲倦。
可是他做出這個決定之后,陸青云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里一下子輕松了起來,看著旁邊王茂德和謝長青長出了一口氣的歡喜模樣,陸青云終于知道為什么自己會這么理直氣壯了。
“原來是因為自己做了一件自己認為十分正確的事情啊!
什么是正道?
正道就是對的事情,就是對得起良心的事情。
陸青云現(xiàn)在做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