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身小廝平安將溫熱的參茶遞給崔檀,又細心替他掖好被角。
身體健康的平安性子靜,倒是一向虛弱的崔檀是個話癆。
他接過了參茶,暖了暖手,潤了潤唇,又津津樂道地繼續(xù)說著兩位兄長的八卦:“哎呀呀,聽說他倆鬧得如此難看,都是因為那位從南方來的禹女君呢!真是好奇,她是何等模樣。樺弟一向聽話乖順,居然也為了那位女君而學會了小侍們的那些勾心斗角。植兄就更令我意外了,他一向傲氣重,居然也會這樣放下身段來么……”
雖困于床榻之上,他聊起這些聽旁人說的外邊事來,卻也聊得神采飛揚、心滿意足。
無人應和,他便自問自答。
平安實在受不了了:“二公子,您少說幾句吧!
崔檀將涼掉的參茶塞回給他,扯唇輕笑:“哎呀呀,不過是多說了幾句話罷了。平安,你這性子不行啊。男子須得有耐心,有耐心者才可嫁得好妻主也。我這不是為了你好,哪天我駕鶴西去了,你也可以憑借著絕佳的耐心,獲得好女子的青睞!
“我前些天看的話本《情深幾許之錯嫁妻主得良緣》中的第一百九十話,那主人公的好友便是因為耐心不足、易躁易怒,從而錯失了好姻緣,從而記恨起了主人公,還看上了主人公的妻主……”
崔檀想著話本情節(jié),又有些發(fā)氣:“哎呀呀,真是的,這天底下的女子也不少啊。怎么非得摻和進別人的姻緣里,真是……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將神游已久的平安拉回。
平安快速將三四張干凈的手帕遞上,又從床尾扯來了罩子,防止崔檀又將血吐在了床上。
平安幫他順著氣,無奈嘆氣:“二公子,府醫(yī)都說了,平日里讓你少言靜思!
清理完嘴邊血跡,崔檀被迫躺下。
崔檀咳得眼前發(fā)黑,只能勉強看見左上方有些許亮光。
那是窗戶的位置。
“平安,”他靜靜地躺在那,卻覺得自己躺在了棺槨里,左上方的不是光,而是母親撒在棺槨上的一抔黃土,“我想去后園,我還沒摘著桂花枝呢。話說,京城內(nèi)開的桂花少,桂花似乎在南方開得比較多。你知道我們崔家那幾顆桂樹是如何來的嗎……”
他屢教不改,又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著話。
平安不語,只是將插了桂花枝的花瓶移得近了些,讓他知道房中是有桂花的。
眼看他又要開始長篇大論,平安還是沒忍住又勸道:“公子,您少說點話吧!
崔檀蒼白的薄唇勾起了一抹狡黠的笑:“《情深幾許之錯嫁妻主得良緣》第一百九十二話!
平安為保耳邊的寧靜,麻木地拿起了那本書。
聽著書頁翻動聲,崔檀心情大好:“從那一段開始,周停弟此時已經(jīng)哭紅了眼,你明知道他是我的好友,為什么還要收下他?”
平安木著臉,借著念到:“張宏圖一臉無奈,停弟,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
崔檀瞇著眼,吐槽道:“那究竟是哪樣啊?怎么不說清楚來。你說是吧,平安!
平安深知一旦搭理他,他又會開始噼里啪啦地說出一大段話,假裝自己沒有聽見,繼續(xù)念叨:“周停弟悲痛欲絕,你可還記得你的諾言嗎?一生一世一雙人!
崔檀閉眼輕嘆:“一生一世一雙人啊……”
哪個坤元男子不念著這句話?
期待著戀慕著的女子對自己許下這樣的諾言。
“女君,可曾聽說過一生一世一雙人?”崔樺也念著這話,他手心冒汗,借著倒茶的動作來掩飾,支支吾吾道,“劣樺也沒有什么別的意思,都是聽旁人說的!
崔植搞出的小動作讓崔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和壓力。
他原先還在禹喬面前故作矜持,現(xiàn)在連裝都不想裝了,生怕自己一個沒注意,自己未來的妻主就被崔植搶走了。
他這天見天氣不錯,特意拉著禹喬在園中亭中坐,還找了個暖爐,烹煮著花茶。
崔樺儼然把這園中亭視為了兩人定情之地,見禹喬神色平靜,就拋出了這句話,暗暗期待著禹喬的回答。
乍然一聽崔樺這話,禹喬的神情略有些不自然。
崔樺來找她之時,她正在房中苦讀《情深幾許之錯嫁妻主得良緣》,正好看到了第一百九十二話主人公質(zhì)問妻主可還記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約定。
崔樺剛說的時候,禹喬差點以為是自己沒有把書藏好,讓崔樺翻找到了。
她當然知道崔樺這話是什么意思。
禹喬想起了原主的話,凜著臉道:“正常的女人本就應該擁有一個大度的夫郎和二三個小鳥依人的夫侍!
見了崔樺眸光黯淡,她又輕笑道:“好了,我可沒心思再找小侍!
上個世界里的那幾個男人還不夠鬧騰嗎?
一個使勁地流淚,一個使勁地共感。
一個拼命地建房子,一個拼命地拆房子。
禹喬拿起茶杯,抿了幾口茶水。
她在這個世界還是休息一下吧。
崔樺滿臉驚喜。
禹喬這話已經(jīng)說得很明確了。
她愿意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驟大的驚喜把崔樺砸成了只知道傻笑的小呆瓜。
這只小呆瓜還差點蹦了起來。
多好的妻主啊。
她愿意為了他入贅,又愿意為了他許下這樣的承諾。
他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男子了。
“女君。”崔樺感動壞了。
輕松安撫好不安的崔樺后,禹喬念著房中未讀完的話本,隨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了此地。
在她走后,崔植卻陰沉著臉從附近的假山后走出。
得了禹喬承諾的崔樺穩(wěn)下心,見了崔植也不覺得這是威脅了,得意地品著茶道:“女君說了,一生一世一雙人!
哼哼,他不僅是禹女君的正夫,還會是站在她身后的唯一一個男人。
崔植的眼神如刀子般狠狠刮向崔樺。
過了許久,他才控制住了內(nèi)心情緒,微微一笑:“是嗎?真是恭喜啊!
聯(lián)想到最近從千竹居里打聽不到消息,崔植攥緊了拳頭。
似乎種種跡象都在讓他放下,可他偏偏就不想放下。
和崔樺的亂斗耗費了他太多時間。
現(xiàn)在距離婚期已經(jīng)不遠了,春娘子那邊都已經(jīng)將請?zhí)l(fā)了出去。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