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早早眨了幾下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剛剛聽見謝洄年綿長均勻的呼吸聲，還以為對方早就睡著了，原來沒有，還是自己剛剛翻身把謝洄年吵醒了。
“我把你吵醒了嗎？”
“沒有，我自己的原因，睡眠質量一向不太好�！�
本來按照謝洄年的性格是絕對不會這么說的，他總是想要像陸早早呈現(xiàn)一個完美無瑕的、清風朗月的自己。
一開始轉學回國被陸早早發(fā)現(xiàn)了雙腿有輕微的后遺癥，就忍著不適在陸早早的面前打籃球，想要向她證明自己依舊是那個意氣風發(fā)的謝洄年。
他一開始在校園里喂食那些流浪貓，也不過是知道陸早早一定會來照顧這些可憐的小動物，所以投其所好。
他每次都是年級第一，也是希望陸早早像請教其他人問題一樣，來請教他。
他總是想要盡力規(guī)避和掩藏自己性格中那些冰冷狂妄的一部分，總是盡力展現(xiàn)自己的強大從容、無所不能。
可這些看起來并沒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于是眼下只好說些別的，展露他的脆弱和寂然。
謝洄年內心陰惻惻地想，陸早早對那些可憐孱弱的小動物都能展現(xiàn)出最大的耐心和憐憫，對一個在她面前活生生的人總不會差到哪里去吧。
果不其然，下一秒陸早早就立馬從床上坐起來問，“為什么呢？是因為身體原因嗎？”
“可能有一部分吧。”謝洄年坦然地說，“但導致失眠大部分都是精神原因，別擔心，已經(jīng)有很長時間了，我已經(jīng)習慣了。”
越是這樣說，陸早早就越擔心起來，“精神原因嗎？那有沒有找醫(yī)生看過，或者配藥？”
謝洄年對答如流，“有的，但是治標不治本，而且安眠藥用多了會有依賴性，所以大部分時間都靠熬。不過這段時間已經(jīng)好了非常多�！�
這點謝洄年倒是沒有說謊。
他這段時間睡眠質量確實算得上不錯，因為跟陸早早之間的相處還算符合他的預期，所有的事情都在循序漸進中，所以也還能安心睡個好覺，就連之前去找心理醫(yī)生做復查都顯示比之前的狀況好很多。
不過前面確實是在說謊，因為今天晚上也并沒有久違地發(fā)生失眠，所以也不存在被陸早早吵醒的情況發(fā)生。
他之所以沒睡著純粹就是因為陸早早沒睡著，本來是打算守著陸早早睡著之后再睡一會兒的，也沒準備睡多久，因為又怕陸早早中途突然發(fā)高燒或者發(fā)生什么別的情況。
“那就好�！标懺缭缏牭剿@樣回答顯然松了一口氣，抿了抿嘴后又說，“你這樣好像不太行，要不要找中醫(yī)開一些安神的藥，或者白天運動一下，我聽說這樣好像對失眠有一些作用�！�
謝洄年手肘搭在一旁的床頭柜上，手心撐著臉，似笑非笑地盯著陸早早看。
今天晚上陸早早展現(xiàn)出來的情緒，說過的那些話，把謝洄年的心提弄地七上八下，不能安穩(wěn)地放在胸腔里，心臟深處也始終被陸早早不停撥弄，像是被尖刀利刃抵住，隨時就能毫不猶疑地切中要害。
剜出一塊血淋淋的血肉出來。
想不到到了現(xiàn)在，還能溫和又平靜地在這里開始討論起失眠這件事情來，像是之前發(fā)生的那些矛盾，彼此都無法理解和接受的事情就這么輕飄飄地暫時被束之高閣了，又恢復了水面之上的靜謐。
見謝洄年幾秒鐘之內還沒說話，陸早早立馬又說：“不好意思，我對這些東西不是很了解，好像幫不上什么忙�！�
陸早早上一輩子也有過經(jīng)常失眠的一段時間，不過并不是因為什么很復雜的原因，是因為陸家的人。
那時候的她還非常在乎跟陸家每一個人的關系，時常殫精竭慮要如何彌補和挽救這段親情，總是試圖小心翼翼地討好，不過結果并沒有發(fā)生任何改變。
陸早早白天并不展露出來，因為哭泣可能會引發(fā)更加劇烈的遠離和厭惡，只有到了夜晚，那些脆弱、茫然、孤單、憂傷，一大堆不好的情緒才會排山倒海地撲面而來，陸早早總是留著眼淚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第二天枕頭上面一片濕潤。
不過關于這一點她永遠不會和任何人提起了。
“沒關系�！贝巴庖呀�(jīng)不像之前那樣黑沉了，謝洄年仍舊像剛才那樣盯著陸早早看，然后又說，“真的沒關系，陸早早，像現(xiàn)在這樣也很不錯了�！薄�
你在我面前，就已經(jīng)是最大的幫助了，所以拜托千萬不要想著離開和逃避。
像現(xiàn)在這樣也很不錯？陸早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明白謝洄年說的具體是什么意思，但是能通過他的語氣判斷這句話肯定是真心話，不摻雜一點假。
“你還沒有回答我一開始的問題�！敝x洄年說。
“��？”
陸早早流露出一瞬間的怔然，然后聽見謝洄年又問了一遍，“是不是睡不著？”
“有一點�！标P于這點陸早早無法隱瞞，總不能說她翻來覆去是在醞釀睡意，于是只好如實說，“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在我意料之外，所以腦海里一直在想那些事情，閉上眼睛腦海里就會跳出那些畫面，來來回回地轉�！�
謝洄年并不意外，沒有對陸早早說出的話做出安慰，因為說一些假大空的話根本不可能有用。
于是他說，“我給你講故事吧，小朋友不都要聽童話故事才能更好地入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