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早早也沒有表露出來,她只是搖搖頭,然后說,“謝洄年,每個人看到的世界都是不一樣的,你懂嗎?”
謝洄年只是死死地盯著她,眼眶酸軟,一時之間并沒有及時回話。
過了一會兒,他才訥訥地回答,“我知道。”
“你不知道。”陸早早說,“我們說的和想的都不是一個意思。長相和出生都是被注定好的,每個人因為這些看到的世界,得到的待遇都是不一樣的,有錢的人和貧苦的人看到的世界是有天壤之別的,我知道你想要表達(dá)的是這個意思!
“但我要說的并不是這個,我想告訴你,有些時候,人的命運也是被注定好的。如果世界是一本書,有些人的交匯和相遇就是必然的,就像是注定要相交的線,他們的人生就是要緊緊聯(lián)系纏繞在一起的,不會因為任何外力分開,最后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而有些人則完全沒有意義,相遇之后也注定要變成兩條永遠(yuǎn)不會相交的平行線。就像一陣輕微的風(fēng)對大樹的拔節(jié)和生長發(fā)揮不了什么作用,一味的強求最后結(jié)果一定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平白浪費所有時間和精力,得不償失。”
有些感情本來就是沒有任何必要,也發(fā)展不出什么意義的。
就應(yīng)該像之前一樣,什么端倪都不要露出來才好。
謝洄年放在她胳膊上的力氣不知道什么時候松掉了一大半,只是雙手仍舊虛虛地圈住她。
陸早早嘆出一口長氣,她身體有些虛弱,喉嚨干啞,身上有各處皮膚和器臟都在不同程度地鈍頓地發(fā)疼——她知道這并不都是因為生病發(fā)燒的原因。
眼下把這些話全部一一對謝洄年全部道盡,因為她現(xiàn)在真的不確定有沒有下一次這樣單獨面對面說清的機會了。
現(xiàn)在就是個好時機。
陸早早歪著頭,如釋重負(fù)地笑了笑,然后看著謝洄年問,“你能聽懂我說話嗎?”
“聽不懂。”
謝洄年微微偏過頭,躲避掉陸早早的眼神,用那種固執(zhí)到有些偏執(zhí)的語氣說出了這三個字。
他已經(jīng)不想再聽陸早早說話,很怕對方又說出令他討厭的、完全不想面對的話,而且表情十分堅定且淡然,他厭惡死了這種感覺,下意識就想要逃避。
能察覺到自己的骨骼在咯咯作響的聲音,后槽牙磨得死緊,像是要銜住一塊肉咬下來,口腔里面有血絲彌漫開來,血腥氣直冒,有點想要反胃。
陸早早知道他在說謊。
謝洄年是多么聰明又多么敏銳的人,其實從她說出前面幾句話的時候就應(yīng)該知道陸早早究竟想要說什么了,只是在等著陸早早說完,只是在裝作懵懂不知所以然。
陸早早包容性地輕笑了一下,她向來是個非常好脾氣的人,在這種關(guān)頭她其實并不想要戳穿謝洄年,只是又有些話不得不說。
“我知道你聽得懂的,謝洄年!
謝洄年把雙手從陸早早的肩膀上一路輕輕放下來,最后落在陸早早垂在兩側(cè)的手背,指腹輕輕摩挲一下而后松開了。
他們本來離得很近,中間不過隔著半米不到的距離,彼此身上的味道和氣息都能感知得到。
現(xiàn)在謝洄年卻主動退開了一點距離,從床上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他們說話的時候,陸早早的掛水已經(jīng)打完了,謝洄年按響床頭鈴聲,值夜班的護(hù)士趕過來替陸早早拔掉針頭,留下一個輸液貼止血,陸早早按了十幾秒后感覺已經(jīng)不會再出血了,于是索性作罷。
謝洄年替她掖好被子,將各個角塞得好好的,確保不會漏風(fēng)著涼。
然后又坐到一邊的椅子上,垂著眼靜靜地看著地面,間或抬起頭來望一眼陸早早,又很快扯開視線。
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
陸早早眼睛有些干澀,于是抬起手腕揉了揉,被謝洄年當(dāng)作是困了的訊號,于是他柔聲問,“你是不是想要睡覺?那我關(guān)燈了,你好好睡一覺!
說著就起身要去關(guān)燈。
陸早早飛快搖搖頭,“我不是很困,你呢?你不要回去睡覺嗎?”
“現(xiàn)在很晚了,外面雨又剛停,應(yīng)該很難打到車,怕你后半夜還會發(fā)生什么情況,所以今晚暫時留在醫(yī)院里面!
陸早早哦了一聲,臉都縮成一團(tuán),用那種謝洄年熟悉的、非常抱歉的聲音說:“實在不好意思,耽誤你今晚的睡覺時間了,不然你到床上來睡吧,反正我已經(jīng)不算太困了。”
“啪”地一聲,燈被謝洄年關(guān)掉了。
整個房間連通外面的天色,瞬間變得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今晚的月色也不算太明亮,從窗戶里閃泄出一絲微弱的光,淺淺淡淡的,睜大雙眼仔細(xì)辨別,也只能勉強瞧見彼此的身體輪廓。
不清楚謝洄年在此刻突然關(guān)燈的意圖,但是也沒必要問。
謝洄年做事總有他自己的動機。
要不就會主動說出來,要不問了也會顧左右而言他,問不出個真實情況。
有腳步走動的聲音,陸早早能感覺到謝洄年已經(jīng)走到了她旁邊,她身邊的床陷下去一角,房間里的消毒水味被完全遮掩,鼻尖又縈繞那種熟悉的檀木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