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實在太過沉重了,窗外的暴雨仍舊在不停地往下落,回想了太多這樣的事情讓陸清婉感到一絲恍惚和疲倦,陸清婉整個身軀伏在被子里,有些劇烈地喘息。
差不多過了將近一個多小時,才又堪堪睡過去。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九點,陸清婉拉開窗簾,外面已經(jīng)云消雨霽,晴朗一片,屬于盛夏的那種熱潮并沒有隨著下的一場雨而消散分毫,反而多了一股粘膩濕潤的熱感。
陸清婉簡單收拾了一下,決定馬上去找陸識卿。
到達公司樓下的時候已經(jīng)將近十點,陸清婉從車上下來,抬頭仰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一整棟高樓,恢弘高大,筆直如云,矗立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
那塊象征陸氏集團的“LS”的標(biāo)志在大廈高處恒久不歇地閃耀著,只要掛在那里不動,就只得永遠令人抬頭仰望,日夜望其項背永遠不得趕超。
已經(jīng)提前打過招呼,陸識卿的二助親自下樓迎接,帶著陸清婉進入專梯直達六十一層,陸識卿還有一個會議要開,現(xiàn)在正在會議室里跟人商討事宜,助理把陸清婉帶到一個很大的房間里,大概率是陸識卿的休息室,里面東西一應(yīng)俱全。
中央空調(diào)溫度適宜,陸清婉通過透明玻璃望著周圍的一棟棟摩天高樓,里面無數(shù)人在為工作奔忙,像一顆顆小小的螺絲釘,為這些公司的正常運作犧牲掉無數(shù)的時間、精力和健康,換取一些廉價或高昂的報酬。
人果然就是要失去些什么,才能得到些什么。
這間房里的柜子上竟然也擺放了一些很顯目的神像,在太陽光下面明晃晃地亮眼,玉制的顯現(xiàn)出一種溫潤的質(zhì)感,金鑄的折現(xiàn)出朗朗的光輝。
陸清婉的視線在這些佛像上面輕飄飄掃了一眼之后又立馬收回來,沒多大興趣。
其實她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想這個問題。
有一年夏天陸識卿帶著她一起出去玩,陸清婉坐在他旁邊,看著他手腕上那串觸骨生涼的佛珠問他為什么總是要戴著這些東西,陸識卿就開始跟她扯一些經(jīng)文佛法,總之都是些很深奧的佛經(jīng)義理之類的東西。
陸清婉一句都聽不懂,也懶得聽。
反而跟陸識卿很嚴(yán)肅很認(rèn)真地說:“哥哥,你信這些東西不如信自己,人的命運是自己說了算的!
陸識卿摸著她小小的腦袋,抽出一張紙巾給她擦了下嘴角不小心沾染上的一點冰淇淋。
“嗯,哥哥相信你一定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哥哥說不定。有時候心里堆積的事情太多太多了,總是無從紓解,收集這些東西放在身邊不過是求一個安慰和心安罷了!
其實有些問題陸清婉過去沒想通,現(xiàn)在也仍舊想不通。
只是能隱隱約約能揣摩出一點其中的東西出來。
比如陸清婉幼年時期做的那個夢,夢中陸早早為了救她替她擋住了那塊玻璃,鮮血淋淋地倒在血泊里,背后留下了一大塊深厚的長疤。
陸清婉過去總覺得那個夢其實是對未來的一種預(yù)判,而她改變了那個結(jié)局救下了陸早早,使陸早早避免了受傷的必然結(jié)果,她為此還沾沾自喜了很長一段時間。
她最近才恍然覺得那個夢其實是對過去的一種重現(xiàn),所有的事情都是真實發(fā)生過的,陸早早應(yīng)該早就受過了一次那樣殘酷的傷害,說不定比她夢中所看見的還要嚴(yán)重,而這些災(zāi)難和痛苦本來就是陸清婉所要承受的,只不過是陸早早率先替她擋了而已。
所有的因果全都被陸清婉弄反了。
或許陸家人其他人對陸早早的態(tài)度也跟這些事情有關(guān),只不過是什么事情陸清婉還一概不知。
只是她不明白,她就算跟陸家人一樣是出于無奈遠離陸早早的,但內(nèi)心深處永遠是最愛陸早早的。
但是陸家其他人的態(tài)度顯然跟陸清婉不一樣,陸清婉隨時關(guān)注著陸早早的一舉一動,生怕對方因為太過柔軟謙和的性子受到傷害,但陸家其他人看起來似乎不太在乎這回事,看起來更像是單純的厭煩、驚懼甚至是避之不及。
是因為什么?
如果真的有遙遠而又漫長的上一輩子,那么塵封已久的往事之中,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被提及的呢?這些往事是不是總會令他們感到害怕恐懼或是愧疚不安?
所以陸早早才會在沈懷瑾和沈熹言生日的當(dāng)天,趁著陸家所有的人都齊聚一團,在那個漆黑的雨夜不顧一切地夜闖進陸家的住宅,找所有人迫不及待地詢問一個答案。
外面是急切又洶涌的風(fēng)雨,屋內(nèi)是陸早早平靜卻又決然的聲音,“你們之中,還有誰記得我死時候的樣子?”
陸清婉當(dāng)時聽到這番話感覺心都顫動了一下,手貼在褲子邊緣竭盡全力不讓它們顫抖,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懂為什么陸早早會有這樣的疑惑和問題。
她只當(dāng)是陸早早太痛苦了,所以會用死亡這樣沉重的話題激起陸家人的關(guān)心和愛護,所以陸清婉也由此更加厭惡陸家的一切。
她幼年時候的夢想依舊沒有發(fā)生改變,是等到她羽翼豐滿、能力出眾的時候,送往陸早早去到更加自由廣闊的天地。
其實那個時候就應(yīng)該發(fā)覺了的,或許陸早早真的……死過。
在她無法被知曉的上一輩子之中。
陸清婉坐在沙發(fā)上,絞盡腦汁地想著這些事情。
眼睛無意識地盯著對面那棟玻璃上的反光看,臨近中午的陽光十分彪悍熱烈,照射在一列又一列的透明玻璃上,陸清婉看得眼睛發(fā)酸,感覺那些發(fā)亮的玻璃像是蛇身上的鱗片,在草叢游行之中被毒辣的太陽襯顯出鱗片上的弧光。
不知道看了多久,身后的門突然被人打開。
陸識卿在她旁邊坐下來,溫柔地笑了一下,“你從小到大都不愿意過來公司這邊,之前爸爸說帶你參觀一下,你毫不猶豫地就拒絕了,今年倒是突然來了兩趟,上一次是為了給我過生日,這一次是為了什么啊?”
陸清婉沒說話,只是很安靜地看著窗戶外面。